“哟?看来咱们的小芸姑娘挺有见识啊?难道说这些放高利贷的背景大到吓死人么?不会是替中/南/海放高利贷的吧?那真要吓死我了!”周嘉懿冷哼一声道。
“阿姨,您这玩笑真的开大了!”邱芸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常年在谈判桌上跟老外交锋,嘴巴就是一把软刀子,狠起来也是异常犀利,“这高利贷能不能放到首都去我就不清楚,不过在本地这一亩三分地上,高利贷还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林叔叔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他是一片好心在劝您,您还是消消气,等这事儿过了之后再说,如果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您还得头疼一阵子呢……”
周嘉懿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语气不善道:“瞧这话说得!难不成我还惹到了什么不能招惹的人么?”
“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没准您能量大,一点儿都不怵呢!”邱芸淡然道,“这些银行信贷部啊,每年都有放贷指标和坏账率考核,各分行的行长也都有任务。问题是经济又不是年年都那么景气,贷款怎么放都不够保险啊!所以呢,干脆点儿,这些个领导啊,自己抵上点儿身家不动产之类的,把款子自己贷下来,然后呢,就交给丽姐……也就是你说的放高利贷的去运作,等连本带息地收回来了,自己不但赚了一大笔,还顺便完成了上级任务。这可不算违规哦,这都是正经手续从银行走的商业贷款,然后也是很正式地跟人家公司签订的理财投资合约,等于是这些领导们自己贷款然后做投资,手续齐全合乎规定,放到哪儿说都不算犯法的。”
“还能这么干?”周嘉懿太意外了。
林浩学默默地点了点头。
邱芸用吸管搅了搅豆浆,继续道:“您看,丽姐这理财公司摆明了就是典当抵押和放高利贷,而且她跟所有客户都是签了保底合约的,不论公司收益是多少,哪怕公司这个季度亏钱,也得按照保底合约上的额度把款项给客户账户打过去。”
“还能这么搞?不会是诈骗吧?万一连续几个季度不挣钱,那不就赔光了?”林浩学也觉得不解道,“这不符合经济规律啊!如果有这好事儿,我也会把全部身家都押上来啊!”
邱芸笑了笑:“咱们市委大楼里都是公务员哪,国家规定公务员不能做这,不能做那,收点儿小钱搞不好就是受贿,一辈子就完蛋了。但万幸万幸,国家还是允许公务员买点理财产品的……”
周嘉懿还是一脸不理解。林浩学则是愣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颇玩味道:“既然这么说的话,恐怕能买到这家理财公司金融产品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吧?”
“那可不是!”邱芸一本正经道,“季纯利都在10%以上啊!最高的时候30%啊!普通人连门儿都进不去!这可不是行贿啊!白纸黑字摁手印,还有律师签署的委托书和公证处的公证,人家只是普通的理财客户;还有,丽姐到现在都是单身,她可不跟谁有什么血缘啊、亲属啊之类的关系……”
这一下周嘉懿安静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了这里头意味着什么。首先,屏风里耀武扬威的那个女混混手里有一家合法的理财公司,并且发布了自己的理财产品。她发布的理财产品比银行代发的收益要高,特别是保底收益要高,但是能买到这份理财产品的人却极少。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大家心里自然清楚,这些“客人”拿了钱到这家公司买理财产品,然后不论这家“公司”赚的还是赔的,每个季度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这种合理合法地给官员“上贡”的法子,简直就是令人大开眼界。而且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调查组过来查,你都别想查出什么毛病来。人家是宁可倒贴钱,也要在公司“亏损”的情况下忠实履行合约的良心企业,你不能说人家行贿;公务员买理财产品又不犯法,你也没法定罪。公司的老板艾丽丽一直都是单身,不存在什么利益交换,换句话说也没什么行贿动机。
“高明啊!”林浩学轻叹了一声。
邱芸慢悠悠道:“这算什么?上个月某长的老婆从小区门口出来买菜,结果被路过菜市场的一辆轿车的反光镜刮了一下,坐地上了。然后就去医院啊,住院啊,治疗啊,还有心里治疗啊什么的,后来嘛,调解喽,双方坐下来谈,车主也认错,赔偿也积极,所以人家领导不打算起诉,达成协议之后‘和解’了。前前后后‘赔’了几十万吧……”
林浩学当然听懂了这番话里头有什么含义,苦笑一声之后只是摇头。
“真不要脸!”周嘉懿皱着眉头哼了一句。
邱芸怔了一下,虽然知道周嘉懿不是说自己,但周嘉懿这种时候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实在是让人难免对号入座。邱芸的怒意一闪而过,淡然道:“狼行狼道,蛇有蛇踪。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不做,自然有人去做。秦老板不过是一个土豪而已,别看家大业大,要翻船也就是顶上一句话的事罢了,一家公司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个实力对抗行政的力量。想要保全自己的唯一办法,除了平时不惹事不乱得罪人、等年纪大了早点收山之外,那就是尽可能多的把大家捆绑到一辆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次的事儿,真希望能到此结束,要不然,侵害的不是一两家企业的利益,而是整个体系全部官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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