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之没有话,只沉默地跟在梦萸身后,他知道这才是开始。梦萸恨他,恨尘香。他在昨天看到那份报道后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只要是能让自己和尘香痛苦的话,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口,只要是能伤害自己和尘香的事,她更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如果嘲讽,羞辱或者伤害自己能让她释怀一二,他原愿坦然接受所有的一切。他相信时间是公平的,误会能解开,若痛会变淡,真心,假意也会在时间里一一显露。
远之将梦萸送到家门口后,默默地去了公司,他心里清楚的知道,逝者已逝,生者却还有生活与责任。
梦萸进了家门,杨博已枯坐了好一会儿,两人见面,也没多的语言,一个趴在沙发上发呆,一个枯坐的依旧枯坐。杨博来时感觉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梦萸讲,可见到梦萸却一句也讲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很多话梦萸并不需要。
安慰的语言再多,也不过是空话,不动声色的陪伴,妥贴的照顾,在你一回转身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一直这样默 默地存在你的身旁,也许才是最好的慰心之举吧。
尘香是在一阵急促的咳嗽中醒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又一个离奇诡异的梦。
母亲坐在绣架旁,捻针引线,一根根丝线,粉的,白的,绿的,浅黄的,根根交错缠绕,一会儿的功夫,并蒂双开的合欢花跃然绣布上,母亲用齿咬断最后一根线,轻轻抚上那娇艳的花影,泪悄无声息的直往下淌,尘香走过去,想要抱住母亲为她拭泪,却扑了个空。尘香回身,母亲的手里却握着一柄剪刀,她走向绣架,将合欢花绞得粉碎。一转眼的功夫,母亲却又慈祥安宁的跪在佛堂里跟着比丘尼们一起口中念念有词。尘香看到这样的平静安乐的母亲,心里一阵欢喜。
尘香转身走进了一条宽敞的通道,长无尽头,离跞站在前方,一直在唤着自己,尘香加快脚步追去,浑身热汗淋漓却也没追上离跞半,刚停下,却看到梦湮浑身殷红地站在前方,尘香一个冷颤,想要回头,后面亦无尽头,刚迈出一步,梦湮又在眼前,尘香闭上眼,伸手想抱住梦湮。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坠下,风在耳边刮过,寒冷彻骨,身体擦过丛丛荆棘,道道血痕印在脸上,手上,划破衣裤,疼痛不已。也不知落了多久,依然深不见底,除了下坠,疼痛,恐惧,尘香不知道自己还能感受到什么,就如那令人绝望的生活,苦多蜜少,永无止境。
尘香睁开眼,看到离跞急切的双眸,有些不敢相信地扭头四处张望,白墙,绿椅,灰色的储物柜旁立着一台消毒机,散发着来苏的味道。她很确信这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医院,看来,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永无止境的坠落,或者是自己已跌落崖底重伤入院了吧?
尘香想爬起来看看自己四肢还是否健全,可还没撑起身子,一阵眩晕感就袭上了头,忙闭了眼平躺着,耳边传来了离跞的声音,“烧了三天了,这才好些,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尘香果然听话,没再翻动身子,却在被子里暗暗动着手指和脚指,虽然动作乏力,好在依然灵活。看来不过是梦一场,尘香轻轻舒了口气,裂开嘴冲离跞笑笑,道:“我饿了。”
简单的三个字传入耳中,粗哑暗沉,尘香有些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假咳一声,依旧沉闷似老人,喉咙里伴着疼痛,尘香明白这一定是高烧不降引起的后遗症。不过,管他呢,先解决咕咕叫的肚子吧。
“你这样空着肠胃三四天了,只能少量食些糜粥。”离跞将床头慢慢摇起来道。
“只要有吃的就好。”尘香声音晦涩地笑着道。
“先喝温水润润喉。”离跞用勺子将水送到尘香的唇边道。
吞咽的动作,虽然有些困难,可一勺又一勺的水滑过喉间,喉咙里的疼痛却好了许多。
“消炎液和营养液挂了这么多天,只能消炎降温和补充你身体里的水份与养份。你一直昏睡着,不肯喝水,喉咙里估计烧出水泡了,有些疼痛和难受都是难免的,先喝水,吃糜粥,一会儿我再去让秦炜开些甘草片什么的。”
尘香看着离跞拿过保温盒,坐在床前,舀起一勺粥,轻轻摇摆,送到自己的唇前轻声道,脑海中忽然浮起了离跞挥拳打向远之后,愤怒无望的盯着自己转身离去。这一定是梦,就如同母亲绞碎的合欢花一样,不过是梦一场。离跞现在完好的在自己面前,御下他的冷傲不羁,这样温柔细致的照顾着自己,这才是真真实实的当下。
“离跞,我,我是因为手术后的感染,引起的高烧入院的?”尘香似确认,似服般的艰难问道。
“嗯。”离跞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垂眸轻声答道。一瞬后又若无其事的舀了粥,送到尘香的唇边。
“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好好修养,别落下了病根,所以我帮你辞职了。”离跞又试探地问道。
“那不摆明了是让我听你的话嘛。只因为我是护士就要听你的话?这样多不公平啊。”尘香闷闷不乐的嘀咕着,顿了顿又问道:“你是主任答应了我的辞职?”
“答应了,主任,科室里有你这么个三天两头生病住院的职工,简直是自毁咱们科室的招牌。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离跞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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