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去探过朵朵了,这一日寻得假期,尘香去了朵朵的墓地。以前这个的女孩总是心翼翼,努力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害怕身边的人会厌烦她,进而抛弃她。被至亲的人遗弃,先天性心脏病,连生命亦是未知,七岁的孩子已洞悉世事,因为清楚明了的知道,敏感,不安便也根深蒂固。虽然所有人真心爱这个乖巧伶俐的孩子,虽然人人用语言,用行动来表达自已最诚挚的爱,依然不能御下哪个沉重的心理枷锁。
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再无可失,便无可惧吧。
尘香叹气,转身时看到静立香樟树下的貊远之,一件浅灰衬衫,黑色休闲裤将他的身影衬得文儒而修长,唇畔若有似无的浅笑,看似儒雅礼貌,而尘香却觉得那是疏离和遥远。
从朵朵离逝后,这是尘香第一次见到貊远之,即使来墓地也未曾相遇过。
他站在树下,依然是那个温润如玉浅浅而笑的男子。
“还好吗?”良久,两人不约而同的问出这话,又同时停下来。
相视一笑,远之开口道:“尘香,谢谢你为朵朵所做的一切。”
“我可是朵朵的妈。”尘香努力地让语气轻快而愉悦。
远之望着尘香,嘴角轻扬,目光柔溺。
“为什么没再去福利院了?”尘香打破了宁静。
远之转过头,眼神黯了黯,语气却淡淡地道:“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倒不如从未开始。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看来朵朵的敏感不安,远之还是很介怀的,他把一切都归络于自己。尘香轻轻的道:“你带给朵朵太多家的感觉,温暖和安宁,她想留住这感觉。如果她是健康强壮的孩子,便不会那样患得患失的。我相信朵朵不希望你有这样自责的想法。她更愿意你走进过她的生命中,而不是从未出现过。”
一阵风吹过来,淡绿带黄的香樟花瓣纷飞坠落,远之置身其中,淡淡静静的立着,幽暗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俊逸的脸庞永挂笑意。尘香多想这一刻静止。
远之望了望尘香,眸中的光亮转瞬即逝,“我也有我的生活。”
是啊,他也有他的生活,他也会结婚生子,一家人和美幸福。而这一切都与自已无关。
香樟花谢了,香樟树依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长夏无事,尘香常到郊外母亲和朵朵的墓地久坐,喃喃自语,如痴似醉。回首间,香樟树下哪个静立若玉的身影却再也没出现过。回程总是要半道下车,撑着伞穿过大街巷,到家时汗流夹背,将自已扔进浴室,再出来已然是那个安静且特立独行的尘香。
夏天的雨,不似春天的丝丝温柔,反而极其暴烈,常常转眼间便乌天黑地,大风夹着尘屑,不管你愿不愿意,扑面就来。
离跞坐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看到因为大雨措手不及的路人,在雨雾中奔身而来,贴墙而立。他们是因为这雨势阻了回家的路,而自己呢?却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即使不愿回家,却常这样被兰姨逼出来,一番哭诉,一番恳求,只是希望他回家去帮那个威严霸道却已苍老的父亲撑起公司。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占据了离跞所有的视线。
尘香狼狈的奔来窗角,一手抚去额前滴至眉心的雨滴,一手慌乱的去平顺被风掀起的裙角。许是意识到自己杵在窗前,便移到了墙角。
离跞给兰姨挂了电话改日再约。转瞬却不见了尘香。离跞买单,冲出咖啡馆,却见尘香静静的立在墙角。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长及脚踝的棉布格子裙已湿了一大半,贴在身上,头发散在肩后,一缕湿发搭在额前。离跞冷冽的脸色骤然柔淡了许多,嘴角轻扬,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绽在唇角。
“尘香,你在这里做什么?跟落汤鸡似的。”离跞走到尘香的身旁问道。
尘香抬头,显然惊讶于离跞的出现,看看身后的咖啡馆,心里明白了几分,口里闷闷的轻哼了句:“赏雨。”
“哈哈,我看是大雨在瞧你笑话更贴切。”离跞扯着嘴角道。
尘香翻翻眼:“离医生没见过淋雨的人?”
尘香完突起玩心,重重地推了把离跞,因为没有防备,离跞被推进了大雨中,呆住,瞬间湿了发,湿了衣。
“呀,原来这样就是落汤鸡。”尘香咧开嘴,很不怕死的大笑了起来。
不待尘香反应,离跞便抓了尘香的一只手,将她拽进了雨中。
猝不及防,尘香一个趔趄,撞向离跞身上,离跞低着头,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鼻息可闻。尘香渐渐红了脸,低着头,缩了下脖子,却忘记了推开离跞。
“你不会这么气吧?北极人果然不懂开玩笑……”
离跞往前走了一步,离尘香远了些,却没有松开尘香的手,板着脸瞪过来,尘香见到这样的眼神,声音越来越,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声。
离跞拽着尘香穿过一条街,到了停车位时,两人浑身湿了个透,成了真正的落汤鸡。
“上车,我送你回去。”离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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