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节哀。”
“够了。法恩,我在此时此地见你,不是让你来和那帮蠢货一样说空话的。我没时间悲伤,何谈节哀。”索斯坐在父亲常用的书桌之后,摆弄着纳瑞格国王曾经用过的东西,表情凝重,“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谨。”
被他叫来的老廷臣略一迟疑,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殿下,大家都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此时你都应当呆在先王遗体边,哪怕是做样子……”
“我明白,等这次会面结束,我会去按规矩做的。”年轻的王子抬手阻止了老人继续啰嗦:“但比起守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父王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一直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从考虑‘如何保全纳瑞格的中立地位’,到努力‘维护国家主权的独立完整’,再到发现事不可为继续退让降低目标,最后竟只能为国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放弃一切。等到皇帝派遣的监督者到来,日夜盯着他一举一动,他终于支撑不住而倒下,父王心力交瘁而死,是帝国逼死了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老廷臣的表情毫无波动,默默看着年轻的王子:“可以这么说,但请勿冲动。”
“我没有冲动!”年轻的王子强抑怒火:“我很清醒冷静!没错,米德兰正处于上升期,它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我不能以卵击石!这些话我自己也对父王说过,但我该等吗?现在纳瑞格还勉强保持着自治,等父王的死讯传到皇帝耳中,他必然会加快控制这个国家的步伐。很快,法律将被修改,军队将不再受我们控制,财政将得到监管,行政会由帝国遥控……”
他深吸口气,继续愤然道:“称臣只是缓兵之计,决不能弄假成真!否则,当帝国衰弱的那一天来临,它说不定都可以宣布纳瑞格自古以来就是它领土了,到那时候,我或者我的后代,到底是带领‘纳瑞格王国’的子民们奋起反抗复国,还是在撺掇‘纳瑞格省’的不安分子们揭竿造反,制造分裂?”
“很遗憾,殿下,但您应当学会看清现实,并接受它。”
……
“法恩,你老了。”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王子摇摇头轻叹口气:“再也不复当年的锐气了。”
“世上有锐气十足,也有年老谨慎的大臣,但没有既年长谨慎,又锐气十足的大臣。”老人同样微叹了口气:“如果殿下认为老臣已经没用了,可以换一个,我有几个人选推荐……”
“别提这个,法恩,别提这个了。”索斯摇摇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往昔回忆浮现在眼前,心中一软:“你老了,但依旧能干,我暂时还不能离开你。你要我看清现实,那就来听听我的主意吧,别发表意见,听,然后执行。”
“遵命,殿下。”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我们唯一的复国希望,就是让帝国陷入混乱,从中寻找机会。”王子坚定地说,“现在米德兰正准备在境内南方用兵,而我,多年来满世界散财,埋下了无数棋子。其中不但有北方诸国和帝国军方,也暗中与迦克族搭上了线。军中的人,我一面让他设法拖延大军的节奏,一面则将他传来的情报暗中交给迦克族人,让叛军做好应对准备。再加上一些隐秘渠道的资金物资支持,我要让这场平叛战争成为一个泥潭,牵制帝国的大量实力,进而变为它的坟场。”
“恕老臣直言,迦克族只靠着一股野蛮劲和些许丛林地利,根本没有成为‘泥潭’的实力。若当年我们纳瑞格上下君臣一心,众志成城,做好战争的准备且下定与入侵者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兴许还有做这‘泥潭’的资格,但一个南蛮之地的化外部落……恐怕帝国大军抵达,不过几周便会被连根拔起变为历史。只怕到时殿下与他们往来的证据被发现,还会陷入被动。”
“我没有亲自参与,做的也很隐秘,就算有心人去查,也只会顺藤摸瓜找到已灭亡的安德鲁王国‘余孽’头上去。这回我被放回来见父王最后一面,不就证明帝国统治者对我毫无疑心么。”王子信心十足地说,眼前忽然浮现起那俏丽的身影,想起什么,轻蔑一笑:“我天天与凯尔·罗斯那家伙最爱的‘帝都之花’待在一起,只怕他急得要死恨不得早些赶我回来,哪里会疑心我有所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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