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遇的寒潮势如破竹席卷长江中下游地区,入夜后,S市的天空应了许多人的念想,下起了难得一见的冬雪。
无牌照黑色轿车在空荡的路面上行驶,车厢里安静的只有雨刮器低速扫过防弹玻璃窗的细微声音。
“没想到下雪了。”扎马尾辫的女人抬眸瞄了一眼后视镜,轻声打破长时间的沉默。
后座的楚司淼仰身松怔的靠在椅背上,听到说话声才结束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睛。
“想家了?”
“呵。”女人似是没什么情绪的促笑一声,戴着白手套的纤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次,“只是觉得难得。”
楚司淼浅浅的吸了口气,降下车窗看到纷纷扬扬的细密雪花,凝重多日的脸上泛起微微笑意,“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雪来的正巧,给深夜的城市添了份难得的清洁肃静。他现在急需这样的洗涤,能帮他更好的收拾心情回家见奚娮。
马尾辫女人听着后面有些深沉的叹息,注视路面的目光没有游移,只是刚有些温情的眸色再次变成了惯有的冷凝。
“需要先去别的地方静一静吗?”
楚司淼转头,凛冽精光在眼底一闪,“鬼灯檠,你在质疑我?”
“失言。”女人扣着方向盘的手條的收紧,正襟危坐的致歉。后面的人虽是她的好朋友,更是领导。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失礼,是她太随意了。
楚司淼忽的轻笑一声,神色重归淡然,“我确实没有完全调整好,只是等不及要见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接话,只是将油门又往下踩了踩。既然楚司淼急着回去见未婚妻,那偶尔深夜超个速也不算大过失。
性能优越的轿车急速穿过闪着黄灯的大路口,就在技术高超的司机准备来个漂亮的漂移时,后座突然响起命令声,“停车。”
“吱嘎—!”宽胎摩擦路面留下一条刹车痕,紧接着就是开门和关门声。
“黓玄。”马尾辫女人降下车窗,不解的唤了一声。
楚司淼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再送,长腿迈步朝街对面走。空气里果然有一丝熟悉的香味,奚娮这小丫头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干什么?
有谚语说: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还有一说:冬季打雷,必有大祸。古人对冬天打雷颇为忌惮,俗语皆表明这个少见的气候现象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炸响在S市上空的几声闷雷搅了不少人的美梦,同时应了古人那看似文明未开的玄学。
奚娮也是被雷声打醒的,但睁开眼睛时她的意识完全停滞,只有迟钝到极限的身体感官还在勉强维持运转。冷,她觉得非常冷。
晃动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白点从天空坠落。奚娮慢吞吞的上移视线,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下雪了。
绵密的雪在夜色中仍白得纯净,颗颗圆润饱满。这一片白茫茫的美景或许是天上的某位神仙不小心打翻聚宝盆,将什么东珠、夜明珠都弄洒了。
奚娮下意识的哈了口气,挂满冰露的睫毛抖了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S市下雪呢,这梦做得好稀奇。”
她心里想着,右手心突然被比雪更冷的东西硌了一下。只是本能的抬手低头,白刃带血的恐怖画面就映入眼帘。
奚娮惊得猛打寒颤,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六寸长短的匕首握在手中,鲜红的颜色从刃面蔓延开来,沾染了她手、袖管、衣襟。
“梦,我在做梦。不要紧,这只是梦。”奚娮喃喃自语,比实际温度更冷的寒气从心底某处窜出来,冻得她全身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味道,满身都是黏腻血污。这情景一点都不陌生,激起了奚娮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同样一个深夜,她大脑一片空白的醒来。稀薄微光里,是谢红霞尚存余温的尸体,满地鲜血淌成了河。她也和现在一样,握着冰冷的匕首,听着那魔音灌耳的咕嘟声,一步堕入深渊。
“呵——呵——”奚娮机械性的抽气不止,拼命暗示自己这只是又一个梦境,只是心里的魔障又发作了。
可是,突然出现在雪幕里的人影还是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都粉碎了。
肃静的空气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江风搅乱,浓重的血液味道裹挟着尚存一息的甘甜馨香扑了楚司淼满脸满身。
他站在距离奚娮不到五米的近处,却迈不动步子再前进。她身上穿着融进雪色里的白睡衣,脸色同样也如雪般惨白。可大片大片的喷溅血迹却将接天蔽月的美景打破,连同她瞪得浑圆的赤红眼睛一起,震慑住了楚司淼的思维。
“啊~!!!”一声划破长空的绝望尖叫,重若千斤的匕首从奚娮指尖坠落。
脚下坚实的地面消失了,从深渊珈蓝里冲出的粗壮藤蔓将她捆缚,暗红血幕覆盖双眼。四周除了无妄的黑暗,再不剩什么了。
丧失意识的短暂瞬间,奚娮看到一道电光乍现身前。匕首落入楚司淼戴着黑手套的掌心,还有那丝缎般的银色长发在风中翻飞。
闪烁着黑色几何线条的气团在一秒钟之出现又消失,薄薄的雪地上没有脚印,更没有人影。夜仍然是静谧的,好像刚才的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
位于长宁区一幢老旧居民楼的某个窗口亮起灯光,卧室里,楚司淼控制着仍被精神力包裹的奚娮悬停在床上,又很快化作黑色闪电消失了。
短短五分钟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什么都干不了,但对于身怀异能的外星人来说足够准备一应用具。
楚司淼返回小卧室放下旅行袋,又转身进了浴室。人眼无法识别的精神力将6平见方的空间严丝合缝的覆盖,连浴缸里都布置上了隔离层。
楚司淼异常谨慎的把每个细微处都探查三遍,确定一个血红细胞也不能从这里溜走后,才返回床边将奚娮挪到床上躺下。
薄薄的精神力仍在她身下起保护作用,将被子和她的身体隔离开,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楚司淼将昏暗的床头灯调亮,摘下手套坐到床沿上。
“奚宝儿。”轻轻一声唤,浓烈到化不开的疼痛就溢满了楚司淼深邃的双瞳。沉睡在面前的人是他熟悉的,可这样惨白的面庞,这样刺眼的血痕,都让他尝到了万箭穿心的锐痛。
当他在那栋不起眼的办公楼前看到奚娮的刹那,终于能体会到叶静斋当年在谢家见到她时的感受。
保护欲望来的如此自然,不需要研判,也没有迟疑。即便奚娮手握利刃,满身是血,甚至极可能已经身负人命都不要紧。楚司淼心中没有权衡的天平,一切行动只跟随本心驱使。
“别怕,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头。”楚司淼屈指抚了抚奚娮乱糟糟的鬓发,伸手去解她的睡衣扣子。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