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情形:外婆牵着她的外孙,水慢慢漫过了他的脚踝,他的小腿,他的腰,他的脖子……
她脸色忽然煞白了起来,那情形不断在她脑海里滾动,像一块巨石压心头,压得她喘不过去。她害怕极了。
她不知觉地挂了电话,沿着墙角蹲了下来。
不行,我得回去。黎俊已成了她的精神寄托,不容有失!
她匆匆跟姐姐打个招呼,买了当日晚上的车票,明天一早就能到家。她一刻都不能等,每一刻都是煎熬。
汽车还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里村通往后山的现有的大路只有一条,而且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坑洼之路。几个人工大坑出现在路的中央!坑里还有腿肚子高的水,舀水留下的水渍还在,显得路面十分的泥泞湿滑。路边还堆着一堆桉树和木麻黄木头,估计是作为路障使用的。
张珏气喘吁吁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有本村的,也有很多附近各个村子的。他们正三三两两坐那儿闲聊。不时地望一望远处。
可是,张珏过来并没有看到他们对峙的对象。她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她只看到东一堆,西一堆的村民。没有理会投射过来的目光,她在找寻母亲和儿子的身影。因为都是邻村的,除了老一辈或年纪稍大一点的,大家大都不是特别熟悉对方。可能是把她当成谁家的新媳妇,并没有阻拦和质问的意思。
张珏是在人群的后面看见母亲和她儿子的。母亲坐一树桩上,跟人说着话,她儿子正围着外婆绕圈圈玩耍。看到这一大一小,她就安心了。
儿子都学会走路了!一摇一摆,颤颤巍巍,不过那模样让她更平添了些怜爱。她绕过那些泥坑和泥泞路,来到母亲跟前。母亲虽有些惊讶,不过来没有说什么。倒是儿子对她有些生疏了,看她就要过来抱他,缩在外婆的膝盖一侧,打量着自已的母亲。母亲把小家伙抱了过来交到她的手中,小家伙还是有点不乐意,小手小脚像被抓住的螃蟹挣扎着想下来。短短的几个月,儿子就跟自已疏远至此,张珏有点儿难于接受。儿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又跑到了外婆那儿。外婆没办法,站了起来,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说我们先回去吧。然后跟周遭的人打了个招乎,有事先回了。
半路上,张珏数次要抱他,他都不乐意。儿子的抗拒弄得张珏手痒痒的,心酸酸的。张珏母亲也很无奈,只得自己抱着回家了。
可能是母子连心吧,回到了家里,张珏又试着抱了几次,终于让她“得逞”了。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张珏也是感慨万分。一切的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到时你会跟你姐一块回来。”
“也没几天了,回早看看有没什么可帮上忙的,主要是想看看这小家伙一下。”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她怪不得母亲,也不能就此指责母亲。
“哦对了,小俊的生日有没有给他煮个鸡蛋?”
小时候她们生日,那时候还没太大的讲究,别说蛋糕,就是西饼都是“舶来品”。一个小小的鸡蛋,一碗甜面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儿子生日她没赶得回来给他过,只有拜托母亲煮个鸡蛋给他吃了。
张珏自然也不奢望能与城里面的小孩比,动不动就酒宴――他连满月酒都没摆。对此她很是愧疚,想着,有条件了再补回来吧。
“跟邻居要了两个云英鸡蛋,一个煮了,一个煎了水蛋。”母亲说。
母亲给了肯定的答复后,张珏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觉到鼻子的一阵酸。她也不知为何心酸,为儿子?为自已,抑或是因为母亲的行为?
母女聊了一会,又把话题聊到了村民堵路那儿去。母亲叹了口气说,语气明显没有了昨天打电话时的活跃:
“现在虽然让他们阴谋不能得逞,但咱们毕竟是老百姓,如果他们非把你逐出这你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你也拿他们毫无法子!不知上头的人最终会怎样对待咱们,大家都没个底。昨天一天和今早都没见有人过来,但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想了法子再来的。今天早上有人传言说他们正在调集坦克过来了,有人还亲眼看到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现在人心惶惶。”
张珏看着母亲的慌张失措,不禁又好笑又好气。政府征地,在发达地区早己司空见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这里就不一样了。与世隔绝,消息不灵通,若宣传工作做得不到位,是很容易引起惊慌的。他们只知道有人要来“抢”他们的地,把他们“逐赶”出赖于生存的祖地。加上这里的工作人员从来不给老百姓好印象,作风很粗糙,难免引起不满和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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