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长,短短的一行字而已,却令李贞头疼得紧——拔灼大军已渡过了乌伦古河,正在向轮台方向急行军。≥
该死的,拔灼小儿来得好快么,嘿,老爷子那头才刚出京师,他就沉不住气了,还真以为老子是枚软柿子不成?李贞早就知道拔灼其人并不是啥英明的主儿,也算不得甚高明的统帅,比起其兄大度设来说,无论是军事才干还是气度来说都差了老大的一截,之所以能上位,不过是有那么个嫡子的身份在罢了,也早就意料到拔灼必定会跟安西唐军来场血战的,然则,按李贞原先的估计,拔灼就算要进兵也得等到李世民征高句丽之战正式爆之后方会有所举动,却不曾想李世民才刚离京,连幽州都还没到呢,拔灼便杀将过来了,这里头若说没有蹊跷,李贞又如何肯信,只不过问题出在哪儿却有些子费思量了。
有问题,这其中一准有问题!李贞皱起了眉头,将各种可能性通盘考虑了一番之后,心中突地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则却没有多言,只是抬起了头,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扫了高恒一眼道:“小恒,去将阿史那瑟罗将军请来,就说本王请他赴宴。”
“是。”高恒应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突地问了一句道:“殿下,可是要开战了?”
呵,这臭小子的狗鼻子还真是灵么!李贞见高恒能从细微处察觉出自己的意图,心中倒是颇为欣赏的,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反倒是板起了脸,瞪了高恒一眼,吓得高恒忙一吐舌头,转身窜到了马前,一骨碌翻身上马,飞也似地便溜之大吉了。
“臭小子!”李贞看了眼飞奔而去的高恒,笑骂了一句,回头将手中的纸条转交给了鹰大,平静地道:“将此信息转给莫先生,就说原定之计划该如何修正由先生自行决定好了。”鹰大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张小纸条,卷将起来,照原样收进了小铜管中,并没有出言询问个究竟,只是无言地跟在李贞身后,向着军营走去……
酒是好酒,上好的“得胜归”,菜么,虽说只是些烤肉之类的大路货,可经过名厨的精制,个中滋味却也非寻常可比,一坛坛的美酒、满桌子的佳肴,于军中而论,不可谓不是盛宴,然则阿史那瑟罗端坐在席位上却显得有些子失了神,用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来形容么,怕是有些过了,可食不知味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儿,无他,说是李贞宴请,可酒宴都已经开始了好一阵子了,除了个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的鹰大陪着之外,这中军大帐里就没一个旁人在,就连个倒酒的侍卫都没有,不知道李贞究竟在唱哪出戏的阿史那瑟罗自是心里头打鼓,哪还有心情去管酒菜的好坏。
“鹰将军,殿下……”阿史那瑟罗把玩着手中的酒樽,试探着出言问了问,只可惜这一问如同前几回一般,所能得到的答复便是鹰大默默地举樽邀饮。鹰大乃是李贞的亲卫队长,其身份地位非寻常将军可比,他既然邀饮,这酒就不得不喝,无奈至极的阿史那瑟罗也只好将樽中的酒一干而尽,亮了亮樽底示意了一下,苦笑着继续熬着等待的难受劲儿。
“鹰将军,殿下可在营中?”枯坐了半晌,眼瞅着天色都已很晚了,阿史那瑟罗实在是受够了鹰大的沉默寡言,不得不再次开了口,这一回总算是得到了答复,只不过不是来自鹰大,而是正从帐外大步行将进来的李贞本人。
“瑟罗老哥,本王有些琐事耽搁了,呵呵,让您久等了,抱歉,抱歉。”大步行进了中军大帐的李贞,笑呵呵地对着阿史那瑟罗拱了拱手,满脸子歉意地说道。
阿史那瑟罗如今寄人篱下,再也不是先前那个西突厥“大汗”了,又怎敢端坐着受了李贞的礼,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侧了下身子,让了让,这才陪着笑道:“殿下客气了,您公务繁忙,末将候着本就是该当之事。”
李贞淡然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些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径直往上位走去,随意地坐了下来,轻挥了下手,站在一旁的鹰大会意地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个礼,退出了中军大帐。待得鹰大去后,李贞这才虚抬了下手道:“瑟罗老哥请坐罢,本王素来不耐虚礼,在本王面前不必拘礼,来,本王先敬瑟罗老哥一樽。”
李贞敬的酒是绝对不能不喝的,否则的话,那可就得喝罚酒了,阿史那瑟罗尽自满腹的疑问,却也没敢开口,只得笑着举起了酒樽,躬着身子道:“谢殿下,末将先干为敬了。”话音一落,很是爽利地将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李贞哈哈一笑,陪着饮了一樽,伸手拿起几子上的酒坛子,为自己满上,笑眯眯地再次举起了酒樽,似有意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瑟罗老哥,老营中一切可好?粮秣供应上可有短缺之处?”
老营自然指的是阿史那瑟罗的老营,只不过现如今阿史那瑟罗却是回不得老营了,如今的老营彻底置于唐军的掌控之下,阿史那瑟罗所部四万余兵马只能远远地驻扎在百叶河一线,当然了,与老营间联络一番,互通个音信啥的还是可以的,唐军并不禁止这一类事情,即便是回老营休假的部众也可以在登记之后,自由地出入老营,是故,对于老营里头的事务,阿史那瑟罗还是心中有数的,此时听李贞问起此事,虽不太明白用意何在,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托殿下之福,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那就好,本王不曾亏待了瑟罗老哥罢?”李贞脸上突地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着阿史那瑟罗的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阿史那瑟罗一听李贞这话不对味,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脸色也白了白,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借着端起酒樽的霎那功夫调整了下心态,脸上堆出了献媚的笑道:“殿下您这是说哪的话,您对我五大俟斤各部族有活命之大恩,殿下之慷慨,末将等永世难忘。”
“嗯哼,是么?”李贞笑着问了一句,不待阿史那瑟罗回答,突地面色一肃,一股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眼神锐利如刀般地看着阿史那瑟罗,冷着声道:“本王该称呼阁下为瑟罗将军好呢,还是称呼阁下格斯汗为妥?嗯?”李贞这话诛心得很,饶是阿史那瑟罗久居上位,城府非常人可比,却也被这话惊得失了颜色,手一颤,樽中的酒便溅出了少许,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几子上,于安静中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阿史那瑟罗缄默了良久之后,一仰头,将樽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苦笑着将酒樽往几子上一掷,面色坦然地看着李贞道:“殿下想必都已经知道了罢,某亦无话可说,殿下欲如何处置末将皆可,但请放过我族之老幼,末将束手就擒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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