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五年十月二十一日辰时正牌,冬天的日头从地平线上缓缓地升了起来,不甚暖和,可淡金色的阳光却还是足以驱散草原上那算不得太厚的晨雾,露出了满地的枯草和一地的白霜,尽自日头已经出来了,可依旧冷得很,呵气足以现出一团团的白雾,一大早就起了的侯国忠拜无聊赖地在长城上踱着步,偶尔扫视一眼寂静的大草原,算是消磨些时光罢了。
一天了,自打攻下这杀虎口雄关到如今整整一天过去了,可预计中可能会来攻关的薛延陀部却始终不见踪影,这令侯国忠心里头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只不过其中却还夹杂着一丝的庆幸,无他,虽说他已经是出生入死好几回了,可能不冒死拚杀谁还真想自个儿傻不楞登地往生死场上撞不是?只是一想到越王李贞,侯国忠立时觉得心烦无比,他实在搞不懂自个儿该将李贞摆在什么位置,这月余来侯国忠已经想了无数次了,可却始终也没能找到答案,故此,这回李贞派他来夺杀虎口,侯国忠不但没有被支开的感觉,反倒因能暂时离开李贞身边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或许等太子殿下登了基,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侯国忠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实话,他自个儿也不确定太子那副德性能否真儿个地能等到登基的那一天,也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一定要站在太子一边,只是身为人子,有些事情确是无法自主选择的,这一切或许都是命罢。侯国忠最后看了眼晨雾尽散的大草原,转身向关口的岗楼走去,打算先用了早膳再做计较,可还没等他动身,突然间远处高高的岗楼上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敌军终于出现了!
虽说此次出兵折损了不少的人手,可望着身后那一车车的财物,屈利失的心情还是好得很,无他,只要有了财物,人就好办了,随便吞并几个小部落,那人还不有的是?拔野古部就此兴旺起来也说不准。一想起将来拔野古部壮大之后或许能取代薛延陀成为草原的新霸主,屈利失的心里头就像吃了蜜一般,美得直冒泡了。对于自个儿能当机立断地率先撤走,屈利失觉得自个儿简直就是英明无比之主,只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未能保持下去——唐军!前哨游骑传回了准确的消息:杀虎口已经落入了唐军的手中!
“什么?怎么会这样!”屈利失瞪着一双牛眼,一把将跪倒在自个儿面前的游骑拽了起来,满脸子凶恶,吓得那名倒霉的游骑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混帐!”屈利失大怒之下,狠狠地将手中的倒霉蛋像扔口破麻袋一般抛了出去,扯着喉咙高喊了起来:“拔野拓,拔野拓,他娘的,带你的人上,把杀虎口给老子夺下来!”
“大统领且慢!”匆匆赶来的大祭司纳隆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近前,高声道:“大统领,敌情未明,切莫轻启战端,还是先派人去讲讲条件,看唐军肯否放我等过关才是,即便讲不通,也可趁机探探虚实,再行定议。”
屈利失一见到纳隆出现,顿时觉得有些讪讪然——昨日一早纳隆就曾劝他不可走杀虎口近路,理由就是唐军或许已经夺下了杀虎口雄关,强烈建议屈利失走云岗,只可惜那时节屈利失一心想早些回草原,并未采纳纳隆的建议,固执地坚持要走杀虎口,现如今纳隆的预言成了现实,这令屈利失大感丢面子的,此时一听纳隆建议谈判,屈利失倒也没再坚持,只是咕囔了一句:“派谁去?”
纳隆整了整身上衣衫,叹了口气道:“那就某自去好了。”
“不成,你若是有个万一,那……”屈利失可着劲地摇了摇头道:“不成,绝对不成!”
纳隆苦笑着道:“大统领,我拔野古部上下近万人也就只有某懂得唐人的礼仪,再说了,这主意是某出的,某不去,还能有谁能去?”
“哎!”屈利失重重地跺了下脚道:“大祭司既是一定要去,那就让拔野拓随行保护好了。”
纳隆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屈利失躬身行了个礼,领着拔野拓,打着白旗,一行二人纵马向远处的杀虎口赶去。
“哈,老刘,那两打白旗的家伙一准是来盘我军的底的,待本将去戏耍他们一番,老刘你带人隐蔽好,切莫教人看穿了我军的虚实。”高高的岗楼上,侯国忠一见到纳隆二人正纵马飞奔而来,眉头一皱,已然猜到了纳隆的来意,立时笑呵呵地对刘铁涛说道。
雁门关骑曹刘铁涛不放心地说道:“侯将军,还是下官去罢,若是对方使诈,倒也不可不防。”
“不碍事,某自信就凭那两人还奈何侯某不得,就这样定好了。”侯国忠哈哈一笑,领着手下数名亲卫匆匆下了关城,骑上马迎着径直冲来的纳隆二人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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