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黄铜浇筑的雕花炭盆上攒了厚厚一层炭灰,也许是年轻人跨入房间时带来了一股寒风,沿着炭盆边缘的灰烬瑟瑟发抖掉落了一地。
铜质烧火棍刚刚刨弄的炭火刚刚小心翼翼的探出橘黄的脑袋,又马上缩了进去,顿时房间的温度又下降几分。
厚厚的地毯精心编制而成,一株株牡丹在地上尽展奢华。琉璃香炉里的青烟妖娆升起,扭动身姿。
鲜艳的牡丹上凭空落上一滴雨水,凭空凸显出一个黑点,烧火棍在地毯上滚动不已,青烟略微震动,不像先前故作镇定,只因为那个迈进门中的年轻人说了一句话:“哦,是么?”
一直拨弄炭火,浑身温热的李莲英在此刻突然间后背渗出丝丝冷汗,不太平顺的口吻像极了受到惊吓得青烟:“你,你,你还活着?”
年轻人满脸的黑发糊在脸上,看不清表情,语气却是表达了自己的嘲讽:“怎么,以为我死在昆仑山巅了?”
“来,来人啊。”
看着窗外雨景的妇人,摆了摆手转过身来:“赐座。”
年轻人再次扶起自己的头发,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冷漠,映在妇人眼中,脸上却是颇为惋惜:“自打我派人去刺杀叶氏姐妹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椅子上的年轻人讥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妇人面对面坐在方然跟前:“自打你第一次走近这间房门之中,我就已经知道我这一辈子等不来你的下跪了。”
御道尽头,有三人身形闪烁而来。
“可是女人总归很矛盾,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哦不,这应该是所有人的痛病。”
“然后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那碗元宵。”
“你走之时,看都没看它一眼。”妇人自嘲的说道:“从那刻我就打算,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
妇人神色癫狂:“我是这偌大帝国的真正主人,谁又敢和我做生意?谁又有资格和我做生意?”
“唯你最得我器重,唯有你最不识抬举。”
方然拨弄了满头湿漉漉的黑发:“得了吧,真正的主人?你的野心就是把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当做自己最后的陪葬品,去满足你已经无法满足的变态欲望!”
脸上涂的均匀的名贵水粉也遮不住这个日渐苍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平滑的水粉因为妇人面部的肌肉的扭曲形成一道道皱纹,宛如大地之上一条条干涸的裂缝。
妇人突然哈哈大笑:“我等这句话等了十数年,就是没人敢提上一句。有时看着朝底下跪着那一群群像家犬的文武大臣,对我战战兢兢,坐在上边看到他们那一颗颗滑稽的脑袋上垂着干枯的小辫子,多么像田间一颗颗长势喜人的西瓜,真想把他们全给扭下来!”妇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做了一个动作:“可就算是这样,你又能奈我何?就算我让人去杀那命如草芥的叶氏姐妹,你又能奈我何?”
方然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落了一地的灰烬微微撤退向后拂去,香炉中的青烟凌乱不堪,四散开来。
“他们心里对本宫有何谩骂,我能想得到,可当他们遇见我,还不得乖乖跪在地上叫我一声老佛爷?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而你呢方然?你又是为何活在这个世间?为什么而活?为你那不屑一顾的老佛爷,还是不得不入局的两笔买卖?”
闪烁人形已经从御道御风而来。
妇人一指面前的方然:“杀了他!”
方然面前站定三人,韩圭,焦荆以及不知道具体名号的武当入世老真人。
方然止住向前迈入的脚步,堪堪停在地上,扶起三人花白的胡须,双手抱拳恭敬的弯身道:“小子见过三位真人。”
一旁的李莲英扯开嗓子:“傻站在哪里搞嘛,还不快快拿下这个乱臣贼子,逆了老佛爷的意思,放心你们的脑袋。”
焦荆皱眉:“一只小蚊子,实在聒噪!”
手中的铜钱剑不知如何晃动,就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李莲英头上价格不菲的发簪应声而断。工工整整盘梳起来的头发顿时散落整个脑袋,已经花白的头发断了整整齐齐一截,掉进炭盆之中很快燃烧起来,缩成一团灰烬,散发出焦臭的味道。身后典雅的琉璃香炉发出咯吱一声,炉中的香灰撒了一地。
李莲英出奇的镇定,捂着脑袋走出房门,估摸着自己已经走远歇斯底里的喊到:“来人啊,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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