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前在大厅堂中的醉眼朦胧不同,这个时候的李成眼睛里全是精光。
陶子思满面的愤怒:“好个姓王的,先前训话的时候好威风好杀气,在天王面前作威作福起来,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出身。想当年在江淮的时候,这厮在天王面前跟一条狗似的。不外是运气好,攀上了杜充这根高枝,都快做相公了。”
李成咧嘴笑起来:“他还真有点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了,子思你也别小看他。如今的王道思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朋友了,一来就尽显威仪,接下来却满面谦和,不顾身份和军中将士称兄道地。身架子端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陶子思听出李成话中的意味,大觉惊奇:“天王也知道这厮来湖南没安好心?”
李成却不搭腔:“和李横李相公那边的联络不要断了,他应该会有安排的,咱们也无须多想,一切都平定妖贼以后再说。”
陶子思气道:“平定妖贼,平定妖贼,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泥潭里抽身啊?”
李成:“不要急,王慎不是说很快就能查出钟相的老巢吗,说不定我们这个老朋友还真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子思,在大事未定之前不要找麻烦。王慎远来,不知地理,若有事,你竭力配合就是,下去吧!”
“是,天王。”
等到陶子思退下,李成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表情恬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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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鼎州城外六十里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洞庭湖湖区的边沿。
风景又是一变,纵横交错的河流和星星点点的湖泊已经看不到,到处都是绵延起伏的山岭,青色的石灰岩山崖倒映这一江碧水。
茂林修竹,夹路红枫,成群飞舞的水鸟,一排不食人间烟火的胜景,恍惚中让人置身于天平盛世。洞庭湖区的血雨腥风,连天战火宛若一场噩梦。
在已经收割之后的水田的田埂上,有二十来人彳亍而行。这群人都是高大的汉子,他们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衫,头上戴着一顶竹笠。脚下用稻草编成的草鞋已经磨破,露出黑糊糊的脚趾。
看他们的打扮,好象是逃难的流民。不过,和携家带口的百姓不同,这些人走起路来呼呼风声,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牛将军,切看这条河,这就是咱们湖南第二大河沅水了,再往东是湘江。这一带都是山地,百姓贫苦,也养不了多少兵。因此,湖南的膏腴之地一是在鼎州湖区,二是在潭州湘江流域。”
“卫庄主,别叫我牛将军,出来的时候咱们已经说好了,从先开始俺就是你的属下,仔细被妖贼听去,坏了军使大事。”一个胖大汉子小声提醒。
卫庄主:“是是是,我都是忘记了,牛将军恕罪。”他又接着道:“洞庭湖如今已是千里无人烟,摩尼教见天那么多张嘴张着要吃饭,加上这阵子在战场上又接连失利,在鼎州再呆不下去。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撤到桃源来了。”
没错,这个卫庄主就是卫回,而牛将军自然就是牛皋。
他们几人在三天前接到王慎的密令,说是发现了杨幺的踪迹,命他们立即带人假扮失散的摩尼教徒去寻杨太,伺机混进妖贼队伍,找出钟相的下落。
卫回:“桃源山高林密,虽然不适合大军驻屯,可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逃到这里来倒可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牛皋:“却也是,对了,卫庄子,这个桃源县是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纪》所说的那个桃源?”
卫回惊讶地看了牛皋一眼:“牛将……老牛你也知道陶渊明?”
牛皋哈哈一笑:“以前读过。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卫回原本以为牛皋只不过是一个粗鲁军汉,却不想竟然读过书,对他的观感顿时改变:“老牛你渊博啊!”又一想,也对,听人说牛皋以前是河南大豪,还挂了个团练使的官职,也算是一方缙绅,自然是读过书的风雅之人。
只不过,这人长得实在太丑,此刻做普通人打扮,和地里的农夫没有任何区别。
牛皋:“如果桃源的地势正如书中所写那样,倒是个藏兵的好地方,我知道大伙儿在路上行了三日,心中已是不耐烦。大家也不要心急,在走上一阵,说不定就有收获。”
卫回:“也是,急不来的。”说着话,他就拿出笔来,蘸了朱砂在路边的楠竹上画上一朵红色的火焰。这是摩尼教教徒联络的暗号,如果有妖贼路过自然会追上来探察究竟。
“希望杨太就在这里。”卫回心中想:“否则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又走了一段路,牛皋忍不住道:“卫庄主,看你的谈吐以前也是个风雅之人。”
卫回:“我以前也算是个读书人,寒窗十年,可惜未能考取功名。”
牛皋好奇地问:“据我所知,妖贼每到一处就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你一个读书人对他们来说乃是邪魔外道,怎么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且在伪朝廷中担任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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