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没有他张德远,我王慎就不能施展心中报复了?我王慎若是要走捷径,当初已经跟李成走了,还等得今天。
大不了未来的路漫长一点,但脚踏实地却是最稳妥的。
男儿大丈夫,切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张浚不肯帮忙,就算张用、曹成匪军的势力再强,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王慎心中生起一股豪气,信念顿时通达。
他一作揖到地:“多谢张宣抚,能得相公看重,末将感激不尽。”
方才王慎心中天人交战,面色阴晴不定,张浚也不急,就微笑着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此刻,见王慎拜下去,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一伸手将他扶起:“道思啊道思,你我师生一场,何用如此大礼。”
“不。”王慎咬着牙将礼行完,诚挚地说道:“可是,末将只怕要让相公失望了。”
张浚愣住了。
王慎缓缓道:“泗州军是末将一手拉扯起来的,王慎答应过他们,不抛弃不放弃,若现在为了自己的前程丢下他们去陕西,岂不是叫他们没个下场?”
他声音渐渐大起来:“男儿大丈夫,说过的话就得算数。张相公,请恕我不能与你同行。另外,女真侵我大宋,川、陕、鄂、湘,甚至两淮江南俱为一体。陕西是战场,我荆楚何尝不是。等到剿灭张、曹贼军,王慎将提孤军收复襄阳,出兵豫西,配合陕西战场。末将以为,王慎留在荆楚作用更大,更能为国家和民族效力。”
张浚听到王慎拒绝自己的提携,刚开始的时候心中还微微恼怒,眉头皱成一团。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动:是啊,若是王慎将来能够出兵襄阳,配合关中战场,所起的作用比他孤身一人去陕西更大。兀术的东路军北撤之后,如今驻扎在开封、洛阳一线。他们手头的兵马乃是女真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进潼关加入关中战场,事情就麻烦了。如果王慎能够牵制住兀术,陕西局面倒有扭转过来的可能。罢,此子心志坚定,又是个不肯抛弃袍泽、部属的忠直之士,又何必强求?
另外,老夫之所以要带王慎走,内心中未免没有替李彦平夺泗州军权的念头。如此做,却是有些小人了,惭愧,惭愧!
……
只是,不能将王道思这样的帅才收归帐下,可惜了啊!
扶着王慎,张浚叹息良久,才道:“理解,理解。”
……
和张浚告别,王慎也不说话,只骑着战马一路飞奔。
众士卒都不敢说话,只埋头赶路。
一路行了十余里地,风吹来,天上的夜云散开,有月色清冷投射而下。
四野寂寞,到处是荒村残垣,却看不到半点灯火。
禁不住长啸一声,低唱道:“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他将头转向北面襄阳方向,转向河南。
是啊,那里才是自己未来的目标。
穿越一场,手头总算有一些力量,也是时候该为国家和民族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不能去陕西,并不可惜。一个百年不堕的将门又算得了什么,怎么比得上我汉家的天之将倾。
你我之辈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有用之躯把这将要崩塌的天地撑起来,即便粉身碎骨也顾不得那许多。
否则,不过百年,蒙古铁骑就要南下了,崖山以后无中国,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一曲唱罢,心怀突然大畅,王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马背上,众骑士同时恭下身去,深深一揖。先前王慎和张疏在小帐中所说的话,守在外面的他们都听得明白。
王军使竟然放弃高官厚禄,放弃成为第二个老种经略相公的机会留下来,就因为不可放弃大家。有这样的统帅,乃是我辈军汉最大的运气。
能够为这样的统帅沙场征战,为他流血牺牲,这辈子值了。
……
但是,王慎这一趟也没白跑。他从张浚手头拿到了一叠空白告身,又拿到了几封保举安陆群寇的奏折,日后在恰当的机会未必不会派上用场。
接下来就该回黄州,然后全力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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