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复的军营里,城破之后的激烈喊杀声不绝传来。几百士卒满面惊慌地立在校场上,有人提着兵器要冲上街去,有人则转身奔逃。
“城破了,城破了!”所有人都在高声乱喊,声音中带着绝望。
其实,破城一事早在刘复的预料之中。他手头尽是精锐,已占了孔家军可用之兵的三成。这次撤下来之后,蕲春城防可谓四面漏风。再加上人心混乱,泗州军不借这个机会打进来那才是见鬼了。
虽然说如此,但事到临头,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面容苍白。
相比之下,吕本中倒是面色如常。不但如此,眼睛中却带着一种无法掩饰得得意。
这两个月以来,蕲、黄战事因他起起复复。坚城蕲春因他为固若金汤,因他而陷落,几万人的生生死死不过是在他一念之间,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真叫人舒服啊!
见刘复慌成这样,吕本中心中鄙夷,笑道:“刘复将军休要惊慌,一切有老夫呢,管保你这几百子弟的身家性命。不过,你先得安顿好部队。若是部队散了,只怕到时候老夫也保不了你。”
吕本中话中的意思已经不家掩饰了,你刘复手头有兵,在这个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有这股军事力量在,你刘复才算是个人物。否则,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说杀就杀了。
刘复连忙高声叫道:“大家不要慌,放下兵器,全体坐下。有吕师在,咱们等着受招安就是了。放心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一声令下,几百士卒同时扔掉手中兵器,整齐地坐了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队泗州军士兵涌进院子来。来的人也不多,也就十来人。
这些泗州士也是胆壮,见里面这么多人,一呆。不退反进,提着刀对着坐在地上的贼军就一通乱砍乱杀。
秩序顿时混乱,所有人都大喊着要起身逃命。
吕本中急了,忙冲上去:“我们降了,休要动手,休要动手!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乱杀俘虏,想死吗?”
话音刚落下,一个士兵伸踢踢来将他踢倒在地,正要提刀朝他心窝子戳去。
“住手,住手,休要造次!”一只手伸过来,抓住那个士兵的手臂:“是吕先生,快扶他起来。”
吕本中这才认这说话这人,正式泗州军军法处长官陈达。
他气恼地站起来:“陈达,你是怎么回事,竟敢对老夫无礼。”
陈达笑了笑:“误会,士卒们认不得先生,多有得罪。”然后纵声对刘复手下的士兵喝道:“都坐下,你们已经是我的俘虏了。若不反抗,可保你等性命。”
混乱的士兵总算又平静下去,所有的人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只刚才被军法处士兵砍杀的那几具尸体还在汩汩流血。
吕本中得意扬扬地拉着刘复走到陈达面前,道:“这位是孔彦舟麾下第一大将刘复将军,已经为老夫说服,放下兵器听候军使发落。”
陈达点点头,微一拱手,道:“见过刘复将军,放心好了,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你和你手下士卒就不会有事。至于日后如何处置,一切都由军使做主。”
刘复叹息一声:“是。”
吕本中又问:“陈达,军使何在,还不快快叫他过来见老夫?”
这话甚是无礼,陈达面色如常,反带着一丝微笑:“自我军全军出击之后,军使在后面坐镇运筹指挥,现在应该已经进城了。只等战都结束,自会来见吕先生。”
吕本中哈哈笑道:“老夫替他拿下蕲春,也不知道王慎该如何谢我?”
陈达:“自然会有重谢,吕先生,大军激战正酣,在下还要带着部队厮杀,就不陪先生了,告辞!”
“你要走,你走了,谁来保护老夫?”吕本中急问。
陈达想了想,指着几个士兵,说:“你、你、你,还有你,都留下看守俘虏。另外,将我军法处的条子贴在门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说完,他对吕本中道:“先生,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吕本中抚须:“这才象话嘛!”
等到陈达带这手下离去,刘复沉着脸对吕本中道:“吕师,说好了咱们置身事外两不相帮的,现在怎么成了泗州军的俘虏了?”
吕本中哼了一声,翻起白眼:“说好了一切由老夫做主的,你操这个心做甚?放心好了,老夫的面子王慎不敢不给,到时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自会放你带着部队离开。”
见他发恼刘复不敢多问,只得道:“好吧!”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吕本中。
……
乌云翻卷,烈火冲天。
水西门上,王慎在封长青和呼延通等人的簇拥下登上城楼。
西门的城楼早已经被投石车打塌,只剩下一圈断壁。
在装着沙土的麻布口袋后面立着几架床子弩,此刻早已经被愤怒的士卒们用重兵器砸成零件。
满城的喊杀声冲天而去,泗州军憋了两个月的杀意今日得到尽情的释放。
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蕲春城墙上本铺着巨大的青石,鏖战两月,城中但凡可以用来做弹石的东西都被敌人以投石车发射出去,就连这些青条石被敌人挖了起来,只剩下面黄色的夯土。这一脚下去,有灰尘腾起来。
“直娘贼,这鸟城可算是被我拿下来啦!”王慎毕竟是名牌大学出身,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个书生。自从做了黄州防御使,有了身份,平日里说起话来也谦虚温和,叫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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