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得热闹,吴宪法却是哈一声:“罢,就饶过武小娘子好了。”
“押官今日怎么发了善心,这可不是你的禀性啊?”众人不解,齐声道:“不依,不依。”
吴宪法收起笑容,将酒碗放在桌上,低声道:“各位兄弟,我以前说得那事如何,今日大伙儿总算从营中出来,正好脱出牢笼。”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则声不得。
军队的训练实在太苦,士卒们口中难免抱怨,吴宪法也经常在他们这几个相熟的弟兄面前提起逃跑一事。每说到这里,大伙儿也都纷纷附和。
却不想,这个吴宪法今天来真的。
“怎么,不想还是不敢?”吴宪法喝问:“舍不得军中的吃食?”
“这个这个……吴大哥,咱就是个种庄稼的,江北被女真人占了,一路逃到建康,幸有王将军收留。是的,军中日子是苦,可将军却没有亏待咱们,一日三餐有肉还管饱,有新衣裳新被子。这么走了,心中却过意不去。再说,咱们就算离开泗州军,也没地方可去,难不成还去给人做雇农,难道给人扛活就不苦了。”
“是啊,是啊!”
“住口。”吴宪法气得面容铁青,喝道:“你们几个夯货,以往说起这事,一个比一个爽利,现在落到实处了,却是不肯。也对,你们就他妈一群没用的农民,眼前就一亩三分地,却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你们自吃军中一日三顿糙米,老子一个人走。到时候,爷爷吃香喝辣,你们别眼气别后悔。”
说罢,腾一声站起来,就要离开。
突然,一个士兵拦住他:“押官稍待,听兄弟一言。”
“怎么,你还想拦住咱?”吴宪法怪眼一瞪,里面有凶光闪烁。
“如何敢,咱们弟兄什么交情。”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按照军中制度,带兵器逃跑,那就是反叛,抓住是要砍头的,逃兵所在的队也跟着受牵连。吴大哥,我等是什么交情,你要走,绝不阻拦,还请把腰刀交给我等带回去。”
他起了这个头,其他三人也跟着站起来,团团把吴宪法围住,不住作揖打拱手:“吴大哥,帮帮忙好不好,你吃不了苦,要去寻前程俺懂,却不要害了我等。”
“好好好,枉你等平日里大哥大哥喊得亲热,今日才是患难见人心啊!”吴宪法面上黑得要滴出水来,没办法。今天若是不交出武器,只怕就走不了啦。若是惊动了背嵬军其他人,自己这条命还要不要?
他只能解下腰上的手刀,砰一声摔在桌上:“好了,这下可以让爷爷走了吧?”
“自然,自然。大哥,保重。”
“你们,你们,你们几个,算什么兄弟?”吴宪法用颤抖的手指着四人,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在路上百无聊赖地乱转了半天,他胸中那口恶气才散尽。
心中冷笑:一群没见识的笨蛋,真真是被王道思将军操演成了傻,军法,军法算个屁,出了军营,脱下身上这张皮,谁当回事。
军中规矩实在太大,老子再呆下去非疯了不可,还是在街上胡混快活啊!
正想着,突然有人喝道:“什么人?”
吴宪法下意识地一个立正:“报告,背嵬军第二队押官吴宪法。。”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泗州营辕门之前,正被卫兵盘问。
从城里到这里可有好长一段路,我不是要逃跑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被魇住了,难道……难道王道思有法术……不可能,不可能……
辕门的卫兵正要再问,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你就是吴宪法,我听岳云说过你,身体条件好,军事素质过硬,且识字,不错,不错。”
就看到王慎和两个随从走了过来。
看到王慎和气的面容,虽说在私底下和士卒们谈话的时候,他对这个长官在语言中颇多怨愤。可这个时候,得了王将军的赞许,吴宪法一身却热起来,挺直身体大声说:“将军谬赞,属下离合格的背嵬士还差得远。”
“很好,很好。”王慎点头微笑:“吴押官,好好做事,不要让岳云将军失望。”
等王慎离开好半天,激动的吴宪法才平静下来。回到宿舍之后,他喃喃道:“真是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人家区区一句话,我怎么就不能自已了,妖法,王道思一定使了什么妖法。”
随他一道进城的那四个士兵也早已经回来了,看吴宪法的表情怪怪的。
吴宪法又羞又气,怒道:“我舍不得各位兄弟,舍不得这一日三餐好了吧?”
愤怒之下,他一脚踩在武陀的被子上,在上面留下一个黑黑的脚印。
外面操场上,一队士兵喊着号子整齐地跑着圈儿,武陀也在其中,浑身都是腾腾的白气。
“这厮是属牛的吗,这么折腾都不累,连假都不休了?”
“姓武的,爷爷今天很不开心,等下有你好果子吃!”吴宪法眼睛里全是绿光:“再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下次休假,老子一定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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