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和玄甲骑交手的,始终就是今日宋宝所见的这等队伍。
阵列不整甲杖不全,甚至有些人手里都没有像样的兵器,就是棍棒。
说他们是替死鬼,都觉得是抬举,怎么看都像是一伙武装流民,被强行拉上来换命。
宋宝看的明白,那些督战的才是瓦岗正军,至于步卒就不知道来历。
瓦岗军没把这些步卒当人看,就是拿他们来换的。
要说这种战法本身不奇怪,可是瓦岗军的动作并不寻常,每次也不会真的把部众都消耗干净再走,都是打一打然后就撤兵。
等到以为没事的时候,第二批就又来了。
再有一种打法,就是骑兵突然发动攻击。
朝着军寨跑,但是并不真的攻寨,而是往来奔驰,仗着自己骑射手段了得,朝寨墙上放箭射杀守军。
比起步兵的攻击,这种骑兵战法更让人难受。
他们都是正规军,战斗力不是这些难民也似的步兵可比。
一班绿林悍匪的骑射手段不输云中子弟,箭射得又快又准,对于守军的威胁也就远在那帮农夫之上。
只是这些骑兵对于瓦岗军来说也是宝贵财富,而且瓦岗首领对于部下的重视程度显然在李建成之上,不舍得让部下去换命,所以骑兵攻击的次数并不多。
从开战到现在,也就经历过两次有计划的骑兵攻击。
也就是那两次骑兵驰射,让邙山上多了十多个玄甲坟丘。
古语有云:小心驶得万年船。
宋宝并没有因为骑兵攻击的次数少,就真的放松下来。
兵家手段真假虚实,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忽然来一次攻击。
是以不管心里怎么抱怨,交锋的时候还是不能懈怠。
总归不是普通骑兵,玄甲骑虽然也是马背上得富贵的厮杀汉,可是从底子上说,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骑卒。
徐敢操练徐家闾子弟的时候,可不是让他们列开阵势明刀明枪去拼突厥人的。
每到突厥犯边的时候,全闾丁壮上墙值守,看到突厥人就弯弓以待。
如果对方不主动攻击,也就彼此无犯。
要是想要趁机洗了村子,就得豁出命去跟他干架,这是徐家闾子弟的宿命,也是玄甲骑的根基所在!由于根子在这里,所以玄甲骑的操练和普通骑兵不同,最早练习的不是铁骑驰骋,而是据地而守。
哪怕是归入李家旗下之后,玄甲骑屡次扩充,承担的作战任务也是精骑冲阵扫荡乾坤,守城守寨的操练也始终没有中断过。
这固然是为了防备不测,也是徐乐不忘根本的表现。
爷爷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是玄甲骑既已重现人间,就该想办法留下一些痕迹,让这支军队别忘了自己的血脉传承。
打防守战玄甲骑也是行家,尤其是这种对手,应付起来其实没什么困难。
大家受不了的是这种持续的交战消耗,而不是单独一次的厮杀。
就是眼前这种对手,充其量就是乡下争田械斗水平,有什么可怕的?
伴随着令旗摇晃鼓号齐鸣,寨墙上的玄甲骑兵将从容不迫施放箭矢。
寨墙下则是有大批民壮往来奔走,把箭矢、石头、流水般往上抬。
在寨墙和地面之间钉有木板用来站人,这些战守器械就这么放在木板上,又从木板上转入兵士手中,成为杀伤人命的利器。
箭簇交织石块纷落,情况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宋宝对于这种拉锯式的人命消耗,其实提不起什么兴致。
既然自己站在将台上,就该比那些普通军将看得远。
他们眼里只有敌手,自己的眼中则是整个战场。
这些日子瓦岗军的战法,有点像是不会武艺的莽夫打架,一个身强力壮一个身形瘦小。
身强力壮那个不够灵活,便仗着皮糙肉厚以伤换伤,哪怕是挨三拳只能还一脚,也可以靠着身体的优势制服对手。
如果瓦岗军的敌人只有玄甲骑这八百人,这种战法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是王世充手下还有几万兵,李建成更是以六万精锐虎踞潼关。
李密哪来的勇气,和自己拼消耗?
从全局看,李密的兵力并不占优势,他难道有什么把握,可以让自己的对手骤减?
宋宝抬头看着天空,思绪早已离开战场,随着朵朵白云阵阵山风,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比起眼前这点兵马,李密所谋才是真正杀招,若是其计谋得售,自己和徐乐手下这些人,怕是一个都难以活命。
在那一瞬间,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可是随即又从指缝间溜走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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