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庵离着栖霞寺并无多远,按照小沙弥的指示,走了两三里的小路,便到了。
只见是一处并无多大的地方,门口种着两棵树,一棵是银杉树,另一棵,也是银杉树。前后才有五间房子,最前面的房子上写着“静思庵”三个大字,庵门前有着两座石狮,却不似寻常寺庙前那种大的,显得小一些。门前并无一人,门旁写着一副楹联:本心是佛,佛自西来往东去;持戒为师,师从南德向北来。周小白一想,这副对联颇为有趣,上联说的是佛本是从西方而来,却在东土扎根,下联说的是既持戒律,学的是禅宗法门,禅宗一脉就是自南向北发展。进得门来,却是供奉着弥勒佛、四天王、韦陀菩萨,再往后便是观音殿,到了观音殿,终于碰到了一个尼姑。
这尼姑大约二十来岁,眉目清秀,法相庄重。见得周小白和周桐进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两位施主为何而来?庵内只接待女施主,两位还是请回吧。”周小白施礼道:“我等突然而来,多有冒犯,却是为了寻找一人,她一个月前来此,姓乐,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阿弥陀佛,庵中并无施主所说之人。”周小白道:“那一月前可有姑娘来此住下?”“贫尼不曾见得,还望施主见谅。”周小白道:“可否请大师带路,我想求见了尘师太。”
正说话间,一位眉毛都白了的老尼从后门从了过来:“阿弥陀佛,贫尼就是了尘,不知两位施主找我何事?”周小白连忙施礼道:“见过大师,我是金陵周家的第三子周小白,今天过来是为了找一个女子,却是我娘引荐来的。”老尼道:“周夫人与我有旧,不想今日却是她的公子到了,请施主随我来。”
走出了静思庵,来到庵后一个悬崖边上,老尼一指悬崖上一座隐隐约约的草庐道:“乐施主正是住在那里。”这个地方颇为隐蔽,如果不是有人指引,只怕很难找到。周小白暗道一声,苦也,这地方离着平地有三丈高,自己不会武功,那里能够上去。却听老尼伸手拍了三下手掌,那草庐之中就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素衣,白衣似雪,却不是乐知秋还能是谁?乐知秋看到了周小白,心内一阵欢喜,在那悬崖之上,轻轻一踮脚尖,身子舒展开来,纵身一跃,就像个仙女似得飘然到了周小白的面前。周小白心道:一月不见,这乐小姐的轻功却是如此高了。老尼对乐知秋道:“不错,不错,你这行云流水的身法,越发长进了许多。”乐知秋这轻功,正是了尘师太所传授,名为“行云流水”乃是了尘师太在平日写字之时,顿悟而来,当真精妙的很。
“还不是师太传授的好。”乐知秋对着老尼跪拜道:“弟子拜谢师父。”“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便径自走回庵中去了,只留得周小白和乐知秋还有周桐三人。“少爷,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再回里面看看。”周桐也是个识趣的人,还没等周小白吩咐,便紧跟着走入了庵内。
这下把乐知秋弄了一个脸红,心道:都走得这么快,却叫我如何是好。周小白上前轻轻拉起了乐知秋的手,乐知秋心中一颤,娇羞道:“男女授受不亲,少爷自重。”话虽然这么说,手却任由周小白拉着,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周小白认真道:“知秋,你不在我身边这几日,每日我都想你。”乐知秋听着话,心中却如吃了糖葫芦一般,很是甜蜜:“你却喜欢拿这话来哄我,也就你脸皮厚,这话也是轻易可说的。”周小白从身上拿出那个玉珠子道:“你看,你送我的,我一直都带在身边。”这话却把乐小姐的眼泪哄了出来,心道:我在这里,还不是想着你的。
两人手拉着手,四目相对,久久不语。周小白道:“好了,别哭了,我来就是为了见你,见你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乐知秋道:“了尘师太对我很好,不仅传授我武功,还帮我给死去家人做了法事,每日又讲解一些佛经给我听,让我排解烦恼。”周小白道:“你可有你父亲的消息了?”乐知秋道:“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你母亲的书信,却是将我爹爹找到了。”周小白一愣,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母亲却从未跟自己说起过。乐知秋道:“怎么你不知道么?”周小白摇摇头。乐知秋松开了手,点头道:“也是伯母怕你担心我的事情,却没跟你说。”周小白道“乐伯伯人在哪里?”乐知秋笑了笑:“我爹爹已经被镇守太监汤公公救了,人现关在金陵大牢内,虽然一时没有释放,汤公公却已经将我爹爹的事情上书给了皇帝,或许能够沉冤得雪。”周小白听了心中一喜,心道:看不出来我家竟然也是通天的关系,却不知道我家跟汤公公是什么关系,让他竟然如此相帮。
其实,这事情并非周小白想的那样简单。汤公公此人原来是太皇太后的亲信,做过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提督过东厂,可谓位高权重。后来被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排挤出了内廷,到了江南金陵做了个镇守太监。汤公公的心中一直是不服气的,所以暗中也在搜罗这王振的把柄。此时,正好得到了周氏的书信,一看却是让他找人。原先汤公公并未将这事情真正放在心上,但是顾念周大仁的旧情,也是答应帮忙找寻。这一找不要紧,却发现了乐万山原来是得罪了王振,被污蔑获罪,还被抄家!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自己要帮的人,便利用自己在金陵的影响力,将乐万山从东厂的爪牙下救了出来,又将事情的原委写了折子上奏朝廷,更是向太皇太后禀告这一切,指望能够压上王振一头,也好出出自己的心头之恨!
周小白听说乐知秋的爹爹暂时安全了,心中跟着也很高兴:“知秋,这么说来,你家沉冤昭雪的日子就不远了。”乐知秋感慨道:“却是你救了我,还帮我寻回了爹爹的下落。”“你不是也救过我吗?若不是你在逍遥寨中替我说话,我不一定能出的来。所以以后谁救了谁这话,我们却都不用说了。”乐知秋两眼婆娑,似有心事一般低低的垂下了头:“这么说来,我们两不相欠,却是路人了。”
周小白看得心疼,一把将乐知秋拥在怀中,却把乐小姐吓了一跳,连忙想推开了他。周小白拿出来21世纪把妹的本事,紧紧的抱着她,看着乐知秋一脸焦急羞涩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我姓周,却不做那萧郎,你是我的亲亲宝贝,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也不愿意你离开我。”这话就如一壶滚烫的茶水,融化了乐知秋心头那苍白的积雪,乐知秋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上辈子欠下了债,却叫你如此欺负我。”说完,泪眼婆娑的看着周小白的眼睛:“你欺负我,你却莫要有一天又不理我了吧。”周小白举起手道:“此生若是辜负了你,就叫我……”乐小姐连忙用手按住了周小白的嘴唇,不许他再说下去:“莫要发誓,你说的我都信,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是我死了,也不要你去死。”
两人相互依偎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小白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对着怀里的乐知秋道:“我该走了。”乐知秋轻轻的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叮嘱道:“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你又不会武功,晚上赶路,却需小心一些。”说完,一个转身,两脚轻轻一点离了地面,在空中运起真气,凭空借力,又是一个转身,就落到了悬崖之上。周小白看得痴了,感叹自己如果有这样的本事,怕是也能做一个大侠了。乐知秋站在悬崖之上,对着周小白道:“你走吧,回去晚了,你便要受罚了。”周小白挥了挥手:“知秋,你要保重。”说完,回头一看,却见周桐已将马牵了过来,“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周小白牵着马,心里面还是不舍得乐知秋,便回首又看了一眼。乐知秋站在悬崖之上,却也还在看着他,见他又看自己,甜甜一笑道:“你走吧,我等着你的。”
周小白叹了口气,牵着马儿和那周桐下山去了。一路上周小白都没有说话,周桐也没有说话,周小白心里头想着乐知秋不想说什么,周桐却是想着回去如何才能不挨夫人的骂,都是各有各的心思。
果不其然,回到周宅,周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旁边站着贞娘,也是一脸的焦急,看来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周小白先是赶紧给母亲赔了不是,然后又解释了一下回来晚了是恩师何教谕将自己留下来训诫了一番,又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周氏见他讲得认真,却没有疑他,关照下人好生伺候少爷休息,才回到了卧房之中。周桐心道:苦也,饭没得吃了,总好过挨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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