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杨师公说出不去,不说匡所长失态,刘映国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盯着火堆怔怔地发愣。只有亮伯伯还算镇定,看着一旁抱着癞蛤蟆的捡徕问道:“不是对你说过不能进山洞么?为何不听话?”
捡徕一脸委屈的小心嘟咙道:“是兔子,好大好大的兔子,它跑进洞里不见了,我到了洞里面,发大水了,就把我冲到了这里。”
亮伯伯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匡所长说:“小匡,事到如今,着急也没用,先烤干衣服,吃点东西,养足精神,我们一起去转转,总会找到出去的路的,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匡所长坐了下来,脸上阴晴不定,机械地翻烤手中的衣服,沉默着没再说话。亮伯伯这才对杨师公说道:“老杨,前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杨师公皱着一张老脸,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总之当时我也是稀里糊涂的 ?? ”
原来,当时杨师公离开我家,给陈善祝老婆刮痧之后,独自一人往家里走,才上了龙眼岭,忽然脚下绊了个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仆倒在地,他骂了一声,转身用手电照了照路面,路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小块凸出的石头,他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自己踢在了石头上。
他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又是一绊,害得他身子往前冲了好几步才止住,他咦了一声,手电光下,光洁的路面哪有什么东西?就在这时,无端的阴风骤起,隐隐有嘻笑之声传来,他顿感不妙,剑眉一竖,擎出桃木剑,才起手捏诀,就见有一团黄光从身边闪过,一个似猴非猴的东西往一旁窜去。是山魈!他大喝一声,背着提包就追。
山魈时隐时现的总在他前面二三丈远蹦跳,他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龙眼洞口。在洞口,那畜牲竟然还对他扮了个鬼脸,他气坏了,当时也未及多想,扔下提包,捏着拐杖、亮着手电追进了洞内。
进入洞内没多久,手电就灭了,任凭他如何摆弄都无济于事,在那漆黑一团的岩洞里,没有灯光,他就是个瞎子,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这才明白上了山魈的恶当。那畜牲故意要引他入洞置他于死地的。
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于返回洞口。一摸口袋,好在身上还有半盒火柴,于是他擦亮一根火柴,看清了方向,摸索走一段,再擦亮一根火柴,看一下又走几步。可是半盒火柴哪里够用?火柴很快用完了,他只能摸索着往回走,悲哀的是,直到他精疲力尽,双腿发软,还是没能走到洞口。
他明白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恐怕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他咬紧牙关,在洞里摸索攀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累又饿又渴,他认命了,索性停了下来,心说就这样死在龙眼洞里,憋屈确实是憋屈,但好歹可以为家里面省下一笔丧葬钱粮,倒也不错。
就在他万念俱灰、躺在地上闭目等死的时候,耳朵隐约传来隆隆的闷响和水流声,他生机萌发,循着声音爬过去,就这样,他艰难的挪到了暗河边,不顾一切的伏下身子去喝水,结果正值暗河断流之际,水位渐低,本来触手可及的水却喝不到嘴里,心里一急,身子一探滑进暗河,被水冲进水潭,差一点点被淹死 ??
在杨师公的述说之时,坑洞里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候除了棉衣毛衣之类的厚衣服,里外的单衣单裤都已经烤干。杨师公没有说谎,这里比外面的温度高了至少有十几度,犹如仲春仲秋。
我穿好衣服走出洞口。
隆隆的闷响震人耳膜,那是暗河水冲进水潭激起的声音。我们所处的岩洞是一个石湾,旁有一面突出的石壁,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水流飞泻而下的景象。我仰头看天,头顶上那一块不大的天空灰沉沉的,坑洞四壁的树木已经黯淡,有归巢的鸟儿在鸣叫,不用说,此刻已是黄昏。
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未听说过我们杏花村附近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我拐出石壁,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从我们进来的那个出水口返回去,确实不可能。刀削般的悬崖离水潭二丈多高,根本攀爬不上,就算能够爬上去,断流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够。
此路不通,难道不会另辟溪径?这个巨大的坑洞看起来的确又高又陡峭,却并非不能攀登,完全可以从坑顶出去呀,为什么杨师公说出不去呢?难道这中间还另有玄机?
刚刚杨师公说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起先我也吓了一大跳。这个里面与世隔绝,天牢一般,如果出不去,那就意味着我从此见不到父母姐妹,见不到关伯娘亲娘和区美玉她们,见不到黄世仁胡汉三他们,见不到我的同学老师,见不到我所有的亲人和熟悉的乡邻 ??
如果这样和一个死人有何区别?这于我实在不堪想象,那一阵我的脸色肯定也是灰白的。
好才有亮伯伯在,他的一席话令我安心不少。是呀,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肯定是杨师公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攀爬不上,才会出不去。现在我们一起都有六个人了,人多力量大,我相信总会找得到出去的路,我们终能顺利回家的。
捡徕抱着癞蛤蟆跟出来,傻笑着对我说:“师兄,你把姐姐带来,捡徕好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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