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承泽带着莺枝出门,马车径自奔向一处宅子,三进的院子不大,然却精巧的很,满眼江南风致。韩承泽瞧了莺枝一眼,笑道:“本世子今日是来访佳人的,就得有这样雅致院子才合适,你瞧着如何?”莺枝便道:“爷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奴婢也瞧着好呢。”
韩承泽便笑道:“你瞧着好就好,不枉费我这一番心思。”说完便随便捡了一处回廊坐下,拍了拍手,便有两个一身布衣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躬身向着韩承泽行了礼,便站到莺枝左右去。莺枝唬了一跳,往后缩了一缩忙道:“爷,这是要做什么?”
韩承泽此时却收了笑,淡淡道:“如此良辰美景,也算你这些时日伺候得好,本世子赏你的罢。有什么话,你还是照直说来,省得咱们麻烦。”莺枝一时落下泪来,哭道:“爷有什么问的,奴婢但凡知道,必然都说了的,何必这样吓唬奴婢?”
韩承泽便叹口气道:“也罢,就说上几句给你听听。从曲水轻鸿香到赵大人家的二姑娘,都是你的手笔了。既能扯上边塞,又能拉上京城,就这份心机谋算,小爷不得不佩服你是个人才。可惜你是个女子,只能在这后宅,若然能放开手脚,只怕不少人要栽在你的手里呢。我说的对罢,莺枝姑娘?”忽然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按照你们的说法,要叫多月罢?”
莺枝仍是一脸懵懂,脸上泪痕不干,只道听不懂他说些什么。韩承泽便接着道:“无妨,你听不懂,我接着说就是。咱们有的是功夫耗着,况且,你说不说话,与我也没什么大碍,左右不过一条奸细性命罢了。”
说着又娓娓道来,他脸上带着笑,说话恍如讲故事般,转折处还要叹上两句,最后才舔了舔唇道:“说得小爷都渴了,多月,你这样的细密心思,真是可惜了。”此时莺枝却不复那慌张样子,脸上虽仍有泪,只是缓缓笑道:“奴婢不知道,爷还有这样本事,说得倒好像都亲眼见过一般。”
韩承泽便道:“从小爷第一眼见你,原本就是疑了你的,不过这结果虽然与我想得差池些,倒也算意外之喜。这还要多谢你呢,放心罢,只凭着这个,我也请他们送你好生去的。”
莺枝冷笑一声,也自捡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便当身边那两个人如空气般,只对着韩承泽道:“世子殿下既然疑我,我也就大方认了。只是我好奇的很,我呆在这府上许多年,从没有人疑过我的,这府上主人也是极信我的,方才派我去伺候世子。世子又是如何瞧出我来的呢?”
韩承泽折扇一合,指着她笑道:“这原因,马车上本世子不是早告诉你了?你本是样样周全,可惜太着急了些。不管你是想急着跟我去京城兴风作浪,还是想着把我栽在赵栋这里,来个一举两得,都露了许多痕迹。想来是呆得时间久了,难得看见这样好机会,自己也忍不住了罢?”
莺枝听了他说,蓦然笑了两声,才道:“赵大人说你不易猜量,我还想着,小小年纪,纵聪明些也有限,刚好够我摆布。不成想,到最后,却是世子送了我一份大礼。”
韩承泽笑着摆手道:“过奖过奖,我也不过是凑巧和你多呆了些时候罢了。如今咱们话都说清楚,也时候要散场了,就此别过罢。”说罢转身便走,莺枝却又喊道:“慢着!枉你自称聪明,知道我是多月,还敢坐在这里和我分析什么来龙去脉?”看着韩承泽转身看来,莺枝又道:“咱们聊了许久了,我等的也快要来了,世子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在等什么吗?”
韩承泽握着折扇,抵着下巴道:“难道还有人能来救你,你在等他?”莺枝大笑,韩承泽眨眼看她,饶有兴趣的道:“如若不然,那你就是在等我身上毒发?”莺枝笑声戛然而止,一脸愤怒的望着他道:“你说什么?”
韩承泽笑道:“看来我是猜对了。你被翻了底牌,如今该是恼羞成怒了罢?”莺枝怒极而笑,拍掌道:“好,好,果然是位聪明绝顶的世子爷。想我自小到大都孤苦伶仃,不想如今下黄泉,倒有世子爷这样的人物陪着,实在是天大幸事呢。”韩承泽却道:“你难道没有解药的?小爷可没活够,还不想死呢。”莺枝笑道:“世子爷别怕,死是极容易的。我念着世子爷对我实在算好,并没用很多,不过是疼些时候,就完事了。”
韩承泽一时啧啧有声,摇头道:“果然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用解药换命,不是更好些,说不定还能一直控制着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绝妙?非要用这鱼死网破的笨法子,果然我说的对,便是收了你,也做不得大事。”
莺枝被他噎了几句,冷笑道:“世子爷已经摆明了要除了我,纵说出解药来,又有什么用?”韩承泽点点头,眯眼笑道:“确实也没什么用了。”莺枝诧然之时,韩承泽已然站到阳光热烈处,伸臂转了一圈,才又对她笑道:“你的毒都不管用了,解药不解药的,自然我也不稀罕了。虽然小爷还是挺想知道你到底用的什么东西,不过先生说的对,留着你在,实在是害大利小,得不偿失呢。”
莺枝怔怔看着他,半晌忽然跪倒在地,摘下头上一支簪子,托在手里望着他道:“世子殿下,你是我见过唯一佩服的人。我们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遇见心之所敬的人,便是要一生追随的。这是我那解药,我知道你是不用的,可这是我的忠心,请你收下。从此以后,我便唯世子殿下马首是瞻。”说着便低下头去高举簪子。
等了半晌,浑不见什么动静,莺枝抬起头来,却见韩承泽一脸怜悯瞧着她,叹了一声道:“果然你实在是太不聪明,我瞧着像是闵格王那等怜惜人才的么?”莺枝终于完全死心,缓缓收回银簪,似笑非笑道:“看来我是不能追随世子殿下的了。可是世子殿下,你该知道,我若想置你于死地,有的是机会。”看见韩承泽一双眼睛,又喃喃道:“可惜我下不得手,我有一个弟弟,他如果长大,应该就如你一般了。纵然最后想要你死,也想要你安稳去了,别受一点儿苦。”说完这话,便有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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