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窝在后座上,睡得很熟,有细微的鼾声传来。
西村坐在驾驶座上,开的是苏杭的路虎,可是他在的时候,理所当然苏杭坐在后座上。
月城坐在副驾驶上,表情呆滞,一言不发。
这个刚才满脸泪痕的女人,花了三分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补了个妆以后,重新变回那个把诱惑和危险挂在脸上的女王。
本来正午以前是个好天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越来越暗,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西村想起昨天好像手机有消息推送说,今天有台风过境,所以想着待会儿还会下雨。
南都的天气就是这样,同它本身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车里有点闷,除了苏杭的鼾声,静得出奇,气氛有点压抑。
六车道的高速桥上,反向的车一辆也没有,西村想抽支烟了。
他不是烟民,可是每当气氛压抑的时候,他总愿意点上一支,以此打发打发时间。
他打开档位边儿的储物箱,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掏了打火机点上。
然后摇下窗户,换了右手握方向盘,吸一口,就把夹着烟的手放在车窗外。
一根烟很快抽完,他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上面。
前面开始有了雾气,天边的黑云越来越近,车前挡风玻璃上开始有细小的水珠滚动。
西村扭头看了一眼苏杭,半躺着,睡得正香。
他又看了看月城,月城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丝毫不在意他的注视。
本来他是想找点话题聊一聊的,可是一回想刚刚二人交手的结果,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相依为命的母亲死的时候,他哭过一次。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流泪。
黑云很快到了头顶正上方,光线暗了许多。
远处的云层也是一样的乌黑,云层之上还不时有光亮闪动。——那应该是闪电。
西村第二次看了看月城。她还是一样的表情,从上车她就一直是这个表情,西村都没见她眨过眼。要不是还听得见她细微的呼吸声,西村都会觉得旁边坐着的是一具僵尸。
猛的一阵光亮闪过,本来阴暗的天空瞬间亮如夏昼,紧接着,一记“劈啪”声在云层炸响,像是在头顶点燃了炸药包,震耳欲聋。
西村分明看见一道闪电劈在了正前方的山包上,如果不是阴天,加入南都气候潮湿,肯定会引起一场大火。
他这样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踩了刹车。
苏杭倒不是被刹车弄醒的,天边炸雷响起的时候,已经惊醒了他。
他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对西村说:“还有多久到?”
月城“哼”了一声:“你以为现在是在哪里?”
苏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去看窗外的情形。
铁青色的天空,铁青色的云团,铁青色的远山。黑云团簇,像是某种动物的图案,黑云之上,每几秒就会有金光闪动。
“难道我们已经进了天心阁?”苏杭的语气沉缓,虽是问句,却没有半点疑问的口气。倒是有些许唏嘘,像是叙述一件久经消磨的往事。
西村见苏杭醒了,也没有说话,动作娴熟地又点燃了一支烟,然后顺手把烟盒和火机递给苏杭。
苏杭摆了摆手,拒绝了,扭头看着窗外。
其实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只有满天乌云映照下的暗淡世界。
不过此刻好像除了这样望着窗外发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奇怪,不是说有台风吗?为什么一点风都没有?”西村的左手夹着烟放着车窗外,他自然知道外面有没有风了。
“你看那朵云。”苏杭没有用手指给西村看,可是他知道,西村一定第一眼就能看见。
只要你一抬头就会注意到它。它的形状,就算一个毫无想象力的人,看见那块云层也可以马上叫出它像什么!
“那,是一只鸡?一只鸡的形状?”西村吞了吞口水,有点难以置信。
悬挂在他们左上角的这块云层,已经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精准地展现了一只鸡的每一个部位,从鸡冠到鸡爪,从翅膀到脖子,甚至连眼珠都是因为云层厚度的不同而无比相似。那姿态,完全就是一只报晓的“雄鸡”!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啊!”一直沉默的月城冷不丁来了一句。
苏杭和西村看了看她,又对视了一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杭和西村都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从十几岁的时候,他们都开始接触各种灵异古怪的事件,参与其中,直到后来独当一面,他们经历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不知多少。何况他们是苏家的人,是掌握着世界的钥匙的家族,他们知道每一件怪人怪事的后面,都有着千百个诱因。大自然更是个诚实无比的存在,它的每一种形态都在向人们传递着信息,只看人类会不会解读罢了。就像三年以前的西南大地震,震前家禽暴走,飞鸟不栖,河道水井一夜之间全部干涸......
雨还没有下,可是雷声却似乎越来越近了。
每一道闪电降下光芒,晃得人的眼睛难受,下一秒响雷便在耳边炸响,车子前进的每一米都像是行走在云端,和雷电偕行。
苏杭靠着座椅靠背,头倚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天边的“雄鸡云”,一言不发。
西村还是抽着他的烟,一根接一根,烟盒很快变得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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