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湛到暨阳,完全没有受到误导,很快察明唐豁殷确乃罪有应得,其暴毙狱中一事虽为不法谋害,但并不是齐端杀人灭口,杀人者为一狱卒,而此狱卒是被县尉收买,那县尉很快招供了,供出元敛。
唐崇董并不知道父亲是被元敛灭口,自己竟被杀父仇人利用,因愤恨绝望,干脆倒戈,供出正因元敛误导利诱,才杀齐端。
贺湛具折上报,贺烨立即承认自己险受蒙蔽,多得邵广坚持执法严明,才没有铸成大错,先表邵广、贺湛,再下令处死唐崇董,并将元敛处斩。
邵广再上奏疏,谏请天子告诫司法官员,断罪判案,当以律法做为准绳,以证供做为依据,而不能因所谓人伦道德,更甚至被舆情风传影响。
如此案,起因乃元敛为抗圣令,先杀唐父,再怂其子以孝道为名,谋刺命官,然多数民众不知真相,被元敛误导,竟信齐端之死乃罪有应得,若真因所谓人伦舆情而开释凶犯,正义怎得昭展?
贺烨深以为然,故下令修改律法,虽未彻底废除亲亲得相守匿一条,却增加一项不在此列。
此后,除谋逆叛国大罪,但凡杀人害命,以及欺霸平民、贪赃枉法等等,只要是依律该当处死的重罪,家属知情却不上报,视同从犯。
谢饶平与韦元平虽知大事不妙,可若反对,岂不与暨阳案时主张截然相反,那便无异于承认他两才是主谋,元敛是听令行事了!
也只能认同贺烨主张,忠在孝前,若父母行为恶罪触犯律法,子女非但不能听从包庇,知情不报亦属同犯的崭新规定。
长安殿里,如意算盘落空的韦太后当然怒火中烧,她再一次醒悟自己的大意轻敌,竟又被皇后愚弄,可是她也没有灰心丧气,因为从这计划制定之初,其实就有两手安排。
开释唐崇董未遂,并不代表就不能影响改制,贺湛能够察明唐豁殷罪有应得,还齐端清白,但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无劣迹恶行,就连齐端,也不是没有冤杀平民,唐崇董服诛,她就能够公布齐端罪行,再鼓动多地方民众反抗官府,照样能让改制没有办法顺利推行。
但韦太后没想到的是,贺湛竟又领先一步,察实齐端生前,确有不法罪行,故而并没有表彰齐端,而是主持公道,还蒙冤者清白,再一次强调以恶制恶并非正道,而应依法检举罪行,申告冤屈,当今圣上明德,绝不会包庇贪官污吏,立志改变官官相护瞒上欺下的谬制,律法既是为了巩固皇权,又是为了保障小民,故遇冤屈,切不可私相报复两败俱伤,并以晋朔新制为例,鼓励里长乡老等小吏资助平民申冤,上谏朝廷确立更加完备的监督体制。
贺湛再请尚方宝剑,求赐先斩后奏特权。
如此狠决狂妄,全不同于贺湛一贯的老谋深算,这也打了谢饶平一个措手不及,一来不知应否阻止,二来更不知该用何方法阻止。但韦元平并不觉得奇异,他甚至以拳击掌,兴奋得吡牙咧嘴:“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贺澄台,大丈夫,正该如此狗胆包天!”
如果十一娘在场,一定会深深的怀疑——贺烨果然不是韦海池亲生?怎么与韦元平倒像亲舅甥了,外甥肖舅,两人都有乱用成语的恶习。
完全没有主意的谢饶平,只好通过任知故与任氏的途径商量太后。
韦海池倒没有惊慌失措,冷笑道:“皇后果然老谋深算,竟看破我有几手准备,贺澄台也不愧为后族先锋,为了皇后,他倒敢赴汤蹈火完全不顾退路,他既想舍身取义,我理当成全。”
贺湛请尚方宝剑,自是准备大杀四方。
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一场战争胜负,韦太后与十一娘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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