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两辆马车,前头一辆是驮运物资的板车,后头一辆也显然租赁——车行徽标一目了然。
又有三人三马,打头那一个,赫然竟是“熟人”。
只十一娘既能看清那人眉目,这时再以帏帽遮挡已经迟了,她干脆故作不识。
却不料当先一骑那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竟然在珍重台前下马,上前举揖见礼:“晋王妃。”
十一娘这回是真惊讶了。
“草民从长安来,数年之前曾路遇晋王妃。”那人说道。
“原来如此。”十一娘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更多客套,那人也不再攀谈,一礼后仍然往晋阳城行去。
十一娘这才交待阿禄:“算时间,殿下也快到了,为防万一,让亲卫藏身暗处,你们也带上帏帽。”
说着自己也不例外,让青帏遮掩容颜。
她认识刚才那人,但那人却不知她认识他。
杨怀犀,这名姓当然不算闻名遐迩,但此人却是贺湛、王宁致业师蒋渡余曾经门生,虽出身贫寒,却天资聪颖,一度甚至被蒋公视为派继弟子,可惜当年蒋公获罪时,杨怀犀年方十四,声名未扬便必须销声匿迹。
蒋公临终之前,曾交待贺湛打听杨怀犀下落,也是认为此人或许可助“帝星”大业,不料贺湛颇废一番功夫,竟然察明杨怀犀暗中投诚蜀王,为谨慎故,一直便未与此人联络相认,只一回,与十一娘出游时恰巧遇见杨怀犀,虽未曾招呼,事后贺湛却如实相告:“据先师所言,杨师兄智计过人,但万万不料他竟然投诚蜀王,只怕将来会与咱们为敌。”
不过贺湛最近一封书信,也说明杨怀犀不知何故又再销声匿迹,想不到这人竟然来了太原。
十一娘这时还不好断定杨怀犀是否藏奸,但她也没必要立即遣人盯梢,晋阳城如今可谓尽在她掌握,只要杨怀犀一日还在城中,就不怕失其动向。
而十一娘今日之所以借口巡访来到珍重台,却是当真因为要送行。
不过即将离开的人,这时大约刚刚混出城门,落后送行之人久久。
正是晋王贺烨。
而十一娘的送行当然不是出于自愿,毕竟她这晋王妃的行动可会引人瞩目,而晋王这回出行必须乔装打扮掩人耳目,万万不能被毛维等等耳目察觉,但十一娘实在不能抵抗昨晚晋王殿下的软硬兼施,不得已才答应送行,故而她今日一早出门,装模作样往城郊巡看一遍,还去了一趟崛围山上多福寺礼佛,游山玩水一路过来,装作在珍重台歇息,因这处还算开阔,不便盯梢,跟了她大半日的耳目终于撤退,才能方便她与乔装出征的贺烨话别。
但这时十一娘仍然觉得晋王殿下如此儿女情长的要求实在是桩麻烦,心头不无抱怨,完全没有依依惜别的情态。
这晋王妃,当得可真不容易!
不知不觉,又是两刻过去,金乌已向西沉,身后紫陌终于才传来马蹄声声,十一娘转身回望,但见身着亲卫服饰的一人迎着落日而来,十步距离处飞身下马,眉眼自然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了,但那略带戏谑的神情,以及没有着意收敛的气度,还是让她就算隔着青帏,也能从那陌生的面容上认出确为“故人”。
“殿下眼看已近傍晚,王妃尚未回府,忧心忡忡,故遣属下前来迎候。”那人偏偏还在装模作样。
十一娘不由抬眸看向通往晋阳城的大道。
难道贺烨就算乔装成亲兵,还是被耳目盯梢了?
却忽然被“亲兵”侵犯,拉进怀中。
“王妃也太过小看我了吧,这一身本领,若连毛维那几个废物都不能摆脱,还谋什么反呀,不如洗干净脖子躺在断台头上等人来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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