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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严庄率五万兵马抵达洛阳。当然这五万兵马是无法进京城的,只能驻扎在洛阳城外的临时军营之中。
傍晚时分,严庄急匆匆的进了城,马不停蹄的进宫去见安禄山复命。当他来到安禄山的寝殿之外时,却被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吓了一跳,忙走近看时,但见殿前回廊上,十几名禁卫正举着棒子对四名内侍行刑。棒子‘噼里啪啦’的打下去,内侍们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简直惨不忍睹。
严庄知道,一定是安禄山又开始发怒,拿这些内侍们撒气了。严庄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情,安禄山实在是太暴躁太暴虐,看着这些内侍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情景,严庄想起了那一次自己被安禄山下令打的皮开肉绽的情形。
“严先生,是严先生吗?救命啊,快救我一命啊。”
严庄正皱眉沉吟间,猛听的地上的一名灰头土脸的内侍高声叫喊着,声音竟然是李猪儿的声音。严庄一愣,帮摆手叫几名禁卫停止行刑。一名禁卫喝道:“陛下下令将这几人活活打死,我等可不敢抗命。”
严庄忙道:“你们稍等,我去见陛下求求情,若是陛下不准,你们便行刑打死便是。”
几名禁卫低声商议了片刻,点头同意。都是在安禄山身边当差,他们其实也知道这些人并不该死,只是陛下脾气实在是暴躁,他们也不能抗命。打杀人的事情最近他们做了太多,晚上睡觉都做噩梦,何妨积一次德,能不打杀人命当然是最好。
严庄拱手道谢,蹲下身子问李猪儿道:“你们倒底为了何事被处罚?告诉我缘由,我进去后也好心里有底。”
李猪儿满脸是泪,哀嚎道:“我的严先生哎,我哪里知道为了什么?我们几个本来是伺候陛下用晚膳的,后来兵部派人送来了一份急件。陛下便要我们读给他听。我不识得字,便是高老三读的折子。说什么有敌军摸到了邢州邺城一带,好像攻击咱们的几座州府。我也听不太明白,于是便打了个趣说,这帮毛贼根本不算什么,待陛下眼疾好了,身上的病痊愈了便去御驾亲征宰了他们。谁知陛下忽然就暴怒,说我们都是一群欺骗他的人,欺骗他眼睛看不见,说我们都把他蒙在鼓里,马上便要被人攻到洛阳了,也不告诉他。”
严庄听他杂七杂八的叙述着,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隐约好像是因为邺城一带出了什么麻烦事,惹得安禄山心情不佳。李猪儿这家伙又是个嘴碎的,在那时候还来打趣逗乐,惹得安禄山发怒,将气全部撒在了这四名内侍身上,要打死他们才罢休。
“救我啊,严先生求你救我一命。我李猪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李猪儿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稍安勿躁,我去求求陛下,成不成便看你们的造化了。”严庄皱眉道。
四名内侍趴在地上连声道谢,磕头如捣蒜。严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朝寝殿之中走去。
安禄山的寝殿之中阴暗而闷热,就像是一座坟墓一般,弥漫着尸体腐败气味,这是安禄山腐烂加重的伤口散发的臭味。这臭味充斥了辉煌廊柱之间的角角落落,附着在金光闪闪的器皿,色彩华丽的家具,名贵珍奇的宝物之上,怕是永远也挥之不去了。
安禄山仰卧在软榻上,肚子上盖着渗透血水的薄纱,眼睛上也蒙了黑布。因为他的眼睛已经不能见光,一旦见到光线便会灼烧刺痛无比,所以,整个寝殿之中不许点起灯火,门窗也紧紧关闭,显得幽暗阴森。
听到了脚步声,安禄山的身子动了动,高声问道:“打杀了那几个狗东西了么?”
严庄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安禄山是把自己当做回禀消息的禁卫了。于是严庄咳嗽一声沉声道:“陛下,是臣来了。”
安禄山侧着头辨别,听出了严庄的声音,忙挣扎着要爬起身。几名宫女忙上前吃力的扶着他坐起身来,用靠枕支撑起他庞大的身躯来。
“原来是你?你从长安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史思明没有为难你吧?”安禄山连珠发问道。
严庄上前一边跪拜行礼,一边沉声道:“托陛下洪福,一切顺利。”
安禄山喜道:“当真么?十万兵马你带回洛阳了?”
严庄忙将此去的情形说了一遍,也告知安禄山自己留了五万兵马驻守潼关之事。剩下的五万自己带回了洛阳,在洛阳郊外临时驻扎。
安禄山听后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长安守不住了?故而才在潼关留下五万兵马?”
严庄忙道:“臣只是觉得有备无患。一下子抽调十万兵马离开长安,怕是会对长安的防务有影响。那五万兵马留守潼关也是和长安暂作呼应。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陛下不用担心。”
安禄山皱眉道:“你不用安慰朕,朕虽不在战场,但心里却清楚的很。你一定是担心史思明会坐视潼关失守,故而留五万兵马加强潼关的防御。你这么做很对,总是要防一手才是。潼关是通向洛阳的要道,当然不能寄希望于他人。很好,这趟差事你办的不错,我本担心你此去不会有好果子吃,总算史思明对朕之命还不敢不遵。”
严庄心中暗骂,很明显,安禄山心里清楚这次去长安是很危险的,很可能会掉了脑袋。但行前安禄山一个字也没跟自己提,足见此人对除了他自己的生死之外的任何人的生死都并不在意。
“陛下,另外五万兵马驻扎在洛阳郊外,那么陛下认为,臣何时出兵南征为好?臣的想法是越快越好。因为早一天的拿下东南诸州府,咱们便可早一天迫使王源的兵马退兵。”严庄沉声问道。
安禄山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道:“南征之事暂时缓一缓,朕希望你率这五万兵马去做另外的事情。”
严庄愕然道:“陛下何意?”
安禄山探手在一旁的小几上摸索,一旁的一名宫女不知他要什么,忙在旁颤声发问:“陛下要拿什么?告知奴婢,奴婢去拿。”
安禄山骂道:“滚开,你以为朕拿个东西都拿不了了么?”
那宫女忙退到一旁,安禄山将小几摸了个遍,终于摸到了一封摆在离他最近的一封奏折。他拿起来摸了摸,递到了严庄面前道:“替朕瞧瞧,是不是兵部送来的那封奏折?”
严庄忙接过翻开来,上面盖着兵部的印戳和日期署名,正是兵部今日送来的奏折。于是忙道:“正是。”
安禄山点头道:“你瞧瞧内容吧。”
严庄打开折页开始阅读内容,只片刻之后,严庄便面色大变,待看完奏折之后,严庄惊声道:“这……怎么可能?腹地之中怎么可能有敌军出现?还连下三座城池?杀了一万多驻守兵马?”
安禄山捶着扶手道:“朕也说不可能,但兵部的折子可是白纸黑字。我们的后院可不能起火。我之前便要求史思明派兵先将咱们占领的地方稳固了之后再攻蜀地,他就是不听。还说什么,疥癣之疾无关大局。平原郡和常山郡的颜真卿颜杲卿二人死活不投降,带着兵马抵死反抗,早就该将他们给铲平了,偏偏要任由他们张狂。朕一再要求之下,才攻下了常山郡,将颜杲卿给杀了。剩下这个颜真卿依旧顽抗。现在可好,后方彻底乱起来了。邺城邢州魏州居然还被反攻了,这简直难以想象。这么下去,他们下一步恐怕便要往北攻了我的幽州城和雄武城了?那里可是咱们的大本营,难不成要被抄了老窝不成。此事已经不是疥癣之疾,而是个大娄子了。”
严庄缓缓点头道:“陛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们既然能够攻破邺城邢州和魏州,往北威胁幽州也是有可能的,需尽快铲除之。”
安禄山道:“所以,朕希望你能率五万兵马去解决此事。将颜真卿坚守的平原城给朕铲平了,替朕平息大燕国后院之患。这样才能无所牵挂的南征,你觉得朕说的对么?”
严庄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心腹之患不除,确实难以安眠。臣疑惑的是,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兵马到底是从何而来?能破壶关攻入太行山以东,并且一日内连下三城,这股兵马恐怕不容小觑啊。”
安禄山道:“朕也在想这件事,据说只有两三千人的骑兵,如何能做到这般地步?攻克壶关便已经让人不可思议了,一日连下三城,杀了一万多我大燕国守军,这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了。朕想想就生气,什么时候我安禄山的手下兵马变得如此脓包,如此不堪一击任人宰割了?”
严庄道:“陛下息怒,这只兵马来的蹊跷,臣认为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冒险。臣认为,他们定是王源派来接应颜真卿的。路上出其不意的袭击了我们的城池,占的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便宜。陛下放心,臣已经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了,他们一定会往南渡河逃脱,臣将立即率军东进,在平原郡南堵住他们,教他们无处可逃。”
安禄山拍着大腿道:“和朕想的一样,严庄啊,朕对你有信心,这次,便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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