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万没料到今晚的事情如此棘手,本以为带着十几名罗衣门的好手,今晚的事会轻松解决。但现在看来,自己完全低估了此处看守的人力。于大宝和崔龙江带着十名衫卫冲进后院之中,现在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了。否则这些士兵不可能会分兵到前院追杀。若是连着十几名衫卫都被杀了的话,显然宅中看守的兵力起码有四五十人。也就是说,杨慎矜将他手下近一半的人马都安排在这里看守李邕的家人,竟像是知道自己今夜要来一般。
王源越想越是担心,但此刻他只想尽快的带着李家家眷赶到城门口,送他们出城。本来命张五郎找了城北的一处客栈,打算万不得已便安排他们在客栈之中,但现在是完全不可能了。因为那是在能快速解决守卫不惊动他人的情形下才能带着这些人横穿北海城,而现在,只有直奔西城门了。
但愿那刘德海言而有信,否则今夜将彻底功亏一篑。
王源气喘吁吁的在李邕的十几个身体强壮的孙儿的簇拥下赶到了五牌楼附近,此处距离城西门只有二百余步了,看到黑夜中高高矗立的城门的巨大黑影,王源心中稍微安慰了些。
回首看街道上,李家众人疲于奔逃拖拖拉拉的身影,队伍的后方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王源的心又揪了起来。正在此时,急促清脆的马蹄声传来,王源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尚来不及躲闪,只见数十骑举着火把从前方街道上疾驰而来,刀剑撞击盔甲的声音哐哐作响。
王源默默将陈老夫人放下,李邕的几个儿字赶忙扶住老夫人,王源低语几句,缓缓的抽出钢刀站在大街上,无论如何,他要阻挡住这些士兵,给李家人逃生的机会。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好像觉得自己就应该这么做一样,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战马奔驰而近,马上人看到了站在街心横刀而立的王源,但王源蒙着脸,他们不知道王源是谁。而王源却惊讶的张大了眼睛,骑在马上领头的竟然是刘德海,他不认识王源,王源却认出了他。
王源迅速的判断刘德海的来意,他不知道刘德海带人冲来是好是坏,但目前看来需要赌一赌了。
“你是何人?”刘德海被王源的架势吓了一跳,皱眉喝道。
王源拱手道:“刘参军,是我。”
刘德海吓了一跳,声音甚是耳熟,细想片刻忽然惊道:“你是王……”
王源忙打断道:“是我,不用说出来。刘参军这是要去哪儿?”
刘德海跳下马来来到王源身边低声道:“接到禀报,说城中出了盗匪,带着人来瞧瞧。”
王源道:“没有盗匪,是我拜托你的那件事,我身后这些人都是要请你放出城的人,刘参军,就看你的了。”
刘德海诧异的看着气喘吁吁陆续赶来的李家家眷,皱眉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王源低声道:“你不要问,以后你会知道。咱们之间的约定若是还有效的话,便请你立刻下令打开城门。后方还有十几名跑不动的,让你的人帮着接应一下,尽数送出城去,我便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
刘德海皱眉半晌,咬牙道:“约定当然有效,但我可不希望因此惹上大麻烦。”
王源低声道:“麻烦是麻烦,不过一切有我顶着,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害你的,我也不会害我自己,你信我便是。”
“罢了,我说过听你的号令,便是错了也只能如此了。我这便命人去后方接人,你带着这些人跟我来,我下令来西城门。”
王源吁了口气,拍拍刘德海的肩膀道:“刘参军,今日之事我记在心里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我必会给你回报。”
刘德海摆摆手,回身跟骑兵们嘀咕了几句,一名手下旅帅带着十几骑冲向街道后方,刘德海命人腾出几匹坐骑来,将陈老夫人和几名疲惫不堪的老者扶上马背,众人簇拥着赶到西城门口。
不久后,十几骑载着后面已经要瘫软的李家妇孺体弱之人赶到西城门内的广场上,简单清点人数,少了七八口人,但现在也没法在回头去寻找了。
刘德海下令打开城门,王源来到陈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你们出了城之后要连夜赶路,出了北海郡之后找个安稳的地方安顿下来,万万不要露面。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们多保重吧。”
陈老夫人抓着王源的手道:“恩公啊,怎么感谢你才好。老身给你跪下磕头吧。”
说吧老夫人颤巍巍便要下跪,李家儿孙也跪倒一地,王源忙让他们起来,从怀里摸出十几块小金锭,交给李邕五十多岁的长子道:“你们财物全丢,这些钱你们拿着安家,带着令堂和家里人最好找偏僻之处安身,切记切记。”
李家人感激涕零,又要下跪磕头,乱哄哄的闹了一会,在王源和刘德海连声催促下,这才扶老携幼往黑沉沉的城门外走去。
王源站在一旁,忽然想起一事,忙赶到陈老夫人身边道“老夫人,可否将那枚银簪交给我,我也好向尊夫证明你们脱险了。”
陈老夫人点头,伸手从头上取下那枚仙鹤银簪交到王源手上,握着王源的手道:“交给那老糊涂,告诉他,老身其实并不怪他,老身会带着家人与世无争的过日子,不会断了李家香火。告诉他好好悔过认罪,来世若是有缘分,老身还和他做夫妻。”
老夫人说罢转头抹泪,在儿孙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向茫茫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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