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微微点头道:“很多人也觉得那件事李林甫做的太过决绝,诛杀韦坚和皇甫惟明太过突然,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怕。说句老实话,本来我对李林甫还算倚重,也想借他之力有所发展,但这件事之后,我觉得我该敬而远之了。”
秦国夫人忽道:“如果陛下真的对李林甫心怀不满的话,难道李林甫不知道他的行为会招致陛下厌恶么?但他为何还要这么做?岂非是愚蠢透顶?”
王源道:“夫人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李林甫老谋深算,这么蠢的事情自然是不肯做的。只可惜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觉得不能在等下去了。陛下春秋六十有一,虽然身体康健,但谁能保证万全?若是陛下一旦撒手归天,大唐社稷将交于太子之手,然则李林甫该怎么办?他自始至终主张立寿王为太子,一旦太子即位,第一个死的便是他李林甫。所以他不能在等下去了,即便激进了些,他也要尽快的解决太子替换的事情,这是他的头等大事。”
秦国夫人恍然道:“原来如此,而且太子羽翼越来越丰满,韦坚裴宽皇甫惟明这些重臣都是太子的人,李适之也迟早会投入太子麾下,这也许也是他不得不激进而为的原因。因为越是等待,扳倒太子的机会便越小。”
王源点头赞道:“夫人乃女中诸葛,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缘由。”
秦国夫人抿嘴一笑道:“不敢当。”
杨钊皱眉道:“可是说了这么多,和这一次李适之的事情有何关联呢?”
王源笑道:“当然有关联,否则度支郎以为我在浪费口舌么?这一次李适之揭发安禄山冒领军功,表面上是针对安禄山,但细细一想便不难发现,其实涉及到的是李林甫。那日殿上,李适之被逼急了说出了李林甫王鉷杨慎矜等人通过席建侯收受安禄山贿赂之事。可惜的是李适之操之过急,没有确切的证据,反倒打草惊蛇。李林甫虽当殿否认了这些指控,但心中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
杨钊道:“那还用说,事后我请王鉷喝酒,他酒后大骂李适之,骂的极为难听。王洪如此,可想李林甫和杨慎矜的态度了。”
王源点头道:“人之常情,若李适之指控的是你杨度支,你怕是也要骂娘了。”
杨钊道:“我会连他祖宗八代都操翻过来。”
秦国夫人不满的娇嗔道:“堂兄!”
杨钊忙赔笑道:“对不住八妹,我又在你面前说粗话了,该死该死。”
王源微笑瞧着杨钊在秦国夫人面前的卑躬模样,心中好笑。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显然在杨氏姐妹面前要小心翼翼不敢稍越雷池。虽然可悲,但一想到今后杨钊将权倾天下,倒也佩服他的隐忍功夫。
“李适之此人在朝中的名声如何我不知道,但以我和他的接触来看,我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此人心胸狭隘虚假伪善,这也是我为何毅然离开他的原因。杨度支知不知道陛下心目中对李适之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杨钊笑道:“李适之么?他能在左相位置上呆这么久简直出人意料,这人何止你说的虚伪狭隘,而且很是愚蠢。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便知道他有多蠢了。去年秋天,李林甫故意让人将一份地方上报来的卷宗放在李适之的案头,那是华山县报来的金矿勘探卷宗,卷宗上说华山之下发现大量黄金金矿。我大唐黄金产量少,发现金矿乃是大事,于是李适之便立刻将这份卷宗隐藏起来,自己偷偷进宫觐见陛下,以此恭贺陛下邀功。”
王源道:“想必其中必有阴谋。这种机会李林甫为何自己不去上奏?”
杨钊一拍大腿道:“瞧瞧,王学士都看的比他清楚,李适之也不想想,左右相争权数年,这样的机会又怎会落到他的头上,要知道地方上的奏报可是要先经政事堂下局房分类才会交到两位相国的案头批示的,而负责分类的官员是李林甫的心腹之人,李适之能处理的也不过是些李林甫不屑于处理的事情罢了。”
王源叹了口气道:“想想也怪可怜的。”
“可怜的还在后面呢。”杨钊笑道:“李适之拿着这奏报去见陛下,陛下很是高兴,夸奖了他几句,他高兴的不得了。转头来陛下便问李林甫金矿的事情,李林甫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敢上报。’。陛下奇怪的问道:‘这是大好事,为何不敢上报?’李林甫说:‘华山是陛下的本命、王气的宅舍,不可以开掘。陛下难道忘了,陛下乙酉生人,地支酉位居西方,五行属金。华山为西岳,又富金矿,正是本命王气宅舍所在之地,即便有再多的黄金也不能挖掘,否则那便是断陛下龙脉之举。臣已经下令将华山县令革职查办,所有有关联的人都要拷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王源愕然道:“这样也可以?”
“是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龙脉本命陛下很看重的东西。陛下听了李林甫所言怒火中烧,叫来李适之大骂一顿,骂他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差点害的断了陛下龙脉。李适之懊悔不跌,若非陛下知道李适之不是故意的,怕是当时便问罪了。你说这李适之蠢不蠢?李林甫完全把他当猴耍,他却不自知,还自视甚高,真是可笑。”
王源咂嘴道:“确实够蠢的,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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