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子沉默地看着慵懒倚于案边的少女,树外早蝉声聒噪不停,室内沁凉而安静,过了片刻他从团扇上挪开视线:“殿下没有其他吩咐的吗?”
“我……”萧徽陡然机敏了起来,心思转了一转,纤纤长指将团扇从面上挪开,想了想试着问道,“国师能否与我通个消息?”
他定定看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咕哝道:“不能就不能了。”
“不必。”玉清子低头将棋盒合上,“殿下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便是了。太子已于三日前解除禁足,已经动身前往沙洲了。”
“沙洲?”萧徽愕然起身,“他去哪里作甚?”
玉清子淡然道:“驻守沙洲,剿灭沙匪,无诏不得回。”
他说完留下尚是吃惊的萧徽一人自行退去,白童与旃檀在树下举着竹竿粘知了,见了他来吓得赶紧丢掉竹竿:“师父。”
“你丢掉做什么?”旃檀急得伸手去抓,“阿……姊姊说了知了炸了最好吃了!”
“我要回一趟国师府,明日回来,你守好殿下与旃檀。”玉清子恍若未见地上的竹竿与纱兜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如有意外,即刻飞书传我。”
“喏。”白童子恭谨地举袖送他出了丹阳观。
玉清子离开丹阳观后没有径自往宫门方向而去,而是在天街口默然驻足了片刻折步去往了常朝殿,上皇方要午歇得闻他来便也作罢,命人传唤进来:“此时来,可是萧徽那丫头出了纰漏?”
玉清子在重帏外站了许久,方道:“微臣恐怕有负上皇所托。”
“怎么?”上皇慢悠悠的声音与龙涎香一同飘出,“莫非以国师的天人之姿都入不了那丫头法眼?”
玉清子低垂眼睑:“微臣自幼即沉醉道法之中,实不通人情世故。况且太子妃殿下,她……”
“她一心都系在太子身上是吗!”上皇的声音顷刻迸发出森森寒意,“正是担心她沉溺于男女之情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才逼你去接近她!这次是太子侥幸留得一命,若有个万一她打算这辈子就吊死在这一个男人身上吗?没眼界的东西!”
一通怒骂,玉清子默然受之,良久上皇揉着额角,重新阖上双目:“她与你朝夕相处,总有开窍时,你且多尽些心吧。这些时日睡梦里总是魇魔缠身,上次你供来的丹药可还有了?”
“微臣已炼制完毕,今日便取来献于您。”
“那就快去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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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子离开未多久,萧徽心不在焉地陪着旃檀拼了会燕几即返回自己的客居之中,金尚宫已备好了晚膳,伺候她用膳时欲言又止数次。
萧徽搁下玉箸道:“嬷嬷有话便讲吧,你我间无须遮掩。”
“微臣并非遮掩,只是……”金尚宫叹了口气,“容臣斗胆谏言,近日殿下常往国师那走动,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为不妥,若传入上皇耳中殿下难逃责罚。”
萧徽淡淡一笑,继续执箸:“真要传入上皇耳中,恐怕正合她心意。”
金尚宫一惊:“殿下所言何意?!”
何意?上皇的用意一开始萧徽未能察觉,随着在丹阳观中时日推移,她便逐渐发现出端倪来。像玉清子那等高岭之花、天上之雪,如非上皇授意,怎会屈尊纡贵伴她消磨时光。上皇唯恐她对李缨情根深种,摆脱了她的控制,便想使出玉清子这招美人计,如若中计也就落了把柄在她手中。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只可惜从永清那时候起她就对神神道道的玉清子敬谢不敏,迄今未能改观。
一日过去,玉清子如约而归,他去时孑然一身,回来时却领了一行白衣出尘的道子道女,皆是为上皇奉送丹药而来。萧徽远远去瞧了一眼,玉清子□□出来的人自然与他一般无二,走起来来半点风声不留。一行十余人穿梭在观中,无声无息,萧徽攀着扇沿扫了两眼即旋身回去继续临摹未完的丹青。
转身那一刹,她感觉一束视线紧随她背后,骤然回身看去却是毫无异样。
果真是神神道道,萧徽腹诽着回了客居,心生不宁地将山水道人的花鸟图临摹完时已是半夜,观中静得出奇,白日里的异样感始终萦绕不散。看看黑魆魆的庭院,萧徽抿抿唇探手预备拉下纱窗,不料一张黑目白面的鬼脸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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