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人人都对这里憎恶不已,却不得不因为病痛步入这里,转而对这里充满了希冀。
秦蕴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快到半百的她有颈椎病和家族遗传的高血压,高血压全靠药物压制,而颈椎一犯病,头晕目眩、整夜失眠,医生曾建议她动手术,一家人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心血管内科人满为患,秦蕴在走廊的病床上躺着,正在打点滴,婶婶罗宜兰陪在病床边,而简沉安坐得远远的,双手抱头靠在膝盖上,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
简宓几步就到了病床前,看着脸色煞白的秦蕴,强颜欢笑着叫了一声“妈”。
秦蕴睁开了眼,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朝着她伸出手去。简宓赶紧握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那双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手,曾经那么温暖柔软,此时却冰凉而僵硬。
罗宜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小宓你别哭了,你妈见了更难过了。”
“谢谢婶婶照顾我妈。”简宓哽咽着道。
罗宜兰和秦蕴性格互补,又兼之简沉安对弟弟的照拂,俩妯娌的感情一直不错,罗宜兰管理着一家连锁超市,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却找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以至于一再在婚姻上退让求全,她生性好强,没脸找亲朋好友诉说,唯有知道内情的秦蕴是她倾诉的对象。
这些日子简铎安躲起来不见人影,只打来零星几个电话,说是这次闯了大祸了出去避一阵子,罗宜兰又气又急,今天来找兄嫂商量到底怎么办,结果便碰到了这种事情。
一直以来,兄嫂的婚姻都是罗宜兰羡慕不已的模范,而简沉安儒雅内敛、沉稳恋家的性格相比简铎安的花心风流、不负责任更是天壤之别,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爆出这种事情来,罗宜兰心里五味陈杂,满心的难过中夹杂着点不以为人道的轻松窃喜。
她叹了一口气道:“谢什么,我们几个都苦命,你叔叔都不知道几天不着家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索性都离了吧,一了百了,一干二净。”
简沉安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罗宜兰身上,他的嘴唇微翕着,好像想说什么,却又用力地咽了下去。
简宓这才发现,几天没见,简沉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鬓角居然有了白发,往常注重仪表的人,今天的衬衫居然皱成了一团,西裤下套了一双运动鞋,不伦不类。
她恨父亲行为不检,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却忍不住心酸难过了起来:“爸,你倒是说话啊,和妈解释一下,你也是一时糊涂了……”
“我没有……”简沉安咬了咬牙,看向秦蕴的眼神愧疚,却依然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可我没有出轨……”
罗宜兰惊诧了,几乎嘲笑着道:“哥,那你解释一下,那女人是你一手提拔和照顾的,这就先不说,可那签字和十万块钱是怎么回事?嫂子是个明理的,只要你解释的通,她能明白。”
简宓心里一阵发急,这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简沉安现在否认只会让情况更糟糕,她连连朝着简沉安使眼色,简沉安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只是执着地盯着秦蕴。
走廊里很嘈杂,秦蕴靠在那里一声不吭,握着简宓的手在微微颤抖。
良久,她疲惫地开口了:“简沉安,我们做了二十四年的夫妻了,你应该了解我,在感情上,我有很固执的洁癖。我一度以为你也是,也以为我们会携手走到最后。你这样很让我看不起,做了就是做了,矢口否认不敢面对,那是懦夫的行为。宁冬茜这个名字我很熟悉,这么多年来,是你唯一在我面前赞赏过的女人,不管你是一时意乱情迷,还是真心相爱,你都没必要这样骗我,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婚姻的唯一底线就是出轨,就这样吧,找个时间大家去一趟民政局,好聚好散。”
“妈!”尽管早就预料到了秦蕴的反应,简宓还是心如刀割,“你别这样……”
罗宜兰也有些傻了,她和简铎安来来去去折腾了这么多年都没离成婚,秦蕴这么轻易就要离婚?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秦蕴转过脸去,眼角滑下了一滴泪珠。
简沉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腿因为久坐麻痹打了一下软,扶着墙壁才站稳了。简宓屏住呼吸,期盼地看着他,她希望父亲能说些什么,不管是忏悔也好,解释也罢。理智上,她赞同母亲的话,婚姻的唯一底线是出轨,可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是她最温暖的依靠,她怎么能让它四分五裂呢?
然而简沉安没有。
他扶着墙壁走了几步,经过秦蕴的病床时顿了顿,却没有停留,一步步地走出了走廊,那背影萧索,微微佝偻着,平添了几分凄凉。
简宓心忧如焚,朝着简沉安追了出去:“爸!爸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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