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没有想过,也许皇后早就希望月娘永远离开长安,离得越远越好?
皇后当然不会说,她想做的事儿要做的事儿,都不会亲口说,而是要借别人的嘴说,还要借别人的手做。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声音却依然平静:“改日,我定会向皇后当面谢恩。”
夫人舒了口气:“娘一直担心孩儿舍不得月娘……”
舍不得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
长安还是洛阳,他舍得或者舍不得,对她来说,有意义吗?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直躺在尼庵吧?
还好月娘是火化,否则……他的心里一痛,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爱美的妹子,脸上长个痘都不能容忍,为何定要将自己的身体化成灰烬。
“皇后如何想起来的,以前不是一直不准吗,怎么突然就准了?”他沉吟着问道。
“不是你姨母不准,是圣上舍不得月娘。”他母亲小心地解释道,“近日你姨母总做噩梦,几次梦到月娘前来找她哭诉,说想回洛阳。圣上虽舍不得月娘,却也不能无视她的遗愿。”看得出来,他母亲是真的为女儿高兴。
圣上?周国公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圣上有自己的主意么?
明摆着的事实,只有母亲看不清楚。他的眼中,有火苗一闪,随即便熄了。
“太子迟早会下诏,夫人何苦亲自跑上这趟?”他掸掸衣袖,淡淡地问。
他母亲看他一眼,道:“不止这事儿,娘另有一事,要与孩儿说……”
周国公“喔”了一声。
“琬儿……”
两个字刚出口,周国公就挥手打断了她。他叫来了一直候在外面的杨氏,面无表情地吩咐她道:“带夫人回房歇息。”
这杨氏是府中老人,也是他母亲的贴身仆妇,忙应了声“是,大郎。”便上前去搀扶他母亲。
他母亲虽然无奈,但一接触上他冷冰冰的目光,再看一眼杨氏,终于还是听话地随杨氏去了。
周国公望着他母亲离去的方向,默然站立了好一会儿。他的面容虽然平静,眼中的火苗,却又燃了起来。
他快步来到外庭,让他安慰的是,魄渊仍候在那里。
他冷冷地吩咐魄渊:“去望月阁。”
魄渊拍开望月阁的门,一个十来岁的小婢子挑着盏灯笼,眼睛在魄渊身上一扫,又转到了周国公身上,眼里满是诧异,却并不多话。她上前见过了周国公,周国公微一点头,见她不但衣着整齐,连头发也梳得光滑平顺,不由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婢的眼圈明显泛青,却轻描淡写道:“回阿郎,婢子横竖睡不着,正好做些针线。”
周国公沉默了少顷,伸手接过了魄渊手中的灯笼,先吩咐魄渊在外面等他,又命小婢自去歇息,他要一个人走走看看。
小婢点头应了,却忍不住与魄渊对视了一眼。
若是十五月圆,或许可以借着月光看清望月阁的亭台楼阁,山水花木,此刻天上的月亮不过浅浅的一勾,望月阁中只看得见黑影幢幢的一片。
不过,那是他一眼一眼,早已看在了心里的风景,便是没有这盏灯笼,便是闭着眼睛,他也不会走错。
奈何,风景依稀,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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