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苏,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青苏看了一眼九香,沉沉地叹息一声,将灯笼放在墙角。
天色已黑,只有皎洁的月光笼着尘世,而这间小屋连窗子都钉死了,若没有灯笼,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
青苏放下灯笼,不放心地说了一句:“奴婢就候在门外,公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这才缓缓退出去,阖上了门。
楚千翘亲自将她嘴上塞着的布条扯掉,轻声道:“九香,我楚千翘到底哪里待你不薄?我自认是个好主子,从未为难过你们,遇上什么事,总是为你们开脱。你们以前也时常说,宫里别处当差的婢女们,各个都羡慕你们能在飞鹤宫当差,我将这话当真了,以为自己做得不错了,难不成是糊弄我的?”
低柔的声音,剖心剖肺的话语,九香微微动了动,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她撇过眼睛,眸光不敢落在楚千翘身上,她深知自己对不起楚千翘,但是也只能对不住。
“当然不是糊弄公主的,公主仁善心慈,宫里的婢女莫不喜欢公主。公主也未曾对不起九香,一点也不曾。”九香久未说话,嗓子干涩,说出来的话粗杂刺耳,只好停下来,略微动了动嗓子,才继续说道,“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九香不能不报。然则九香企图谋害的是皇上,也与公主结下了不同戴天之仇。因此公主想如何处置九香,九香别无一句怨言。”
“你还在对我说谎。”楚千翘自哂道。
九香只是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楚千翘道:“除了青苏与慕鹊,你是第三个来飞鹤宫贴身照顾我的人,我向来信任你。”
楚千翘忆及过去,不由得徐徐叹息:“当初查出袖舞是韦蕴凉安插在飞鹤宫的奸细,我便对身边的人都怀疑上了。本想将你们都送入大理寺调查一番,但是顾念多年情谊,怕寒了你们的心,因此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我便否决了,后来连私下派人调查你们的事,我都未曾做过。你们这几个人中,我最信任青苏,第二个便是你和慕鹊,之前我时常怀疑咋咋呼呼的采兮,如今看来或许她只是有些傻,比不得你心机深沉。”
九香低声回道:“辜负公主多年的信任,九香该死。”
“你是真的想死吗?”楚千翘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愿意供出韦蕴凉,我可以饶你一命。”
九香笑着,还是那句话:“韦大人或许连九香的脸都记不起来,九香岂能胡乱冤枉他人?”
她越是这么笑,楚千翘反倒越是能看出她对韦蕴凉的维护之心,只可惜她为了韦蕴凉这个渣滓,竟连自己唯一的生路都亲手斩断了。
“既如此,也是我多嘴一问了。”楚千翘冷笑,将布条重新塞回九香的嘴里,拉开小屋的门,只留一个背影给她,声音似月光清冷,“九香啊九香,你不该对我父皇下手的,你不该。既然你什么惩罚都愿意接受,那便受着吧,莫后悔。”
第二天,楚千翘便向楚皇提起,九香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自己也有婚嫁的意愿,因此想给九香许个人家。
楚皇自然高兴应允,他从不认为那些婢女该伺候别人一辈子,因此宫婢到了岁数就会放出宫去,除了像青苏这样自己不愿意离开的。
如今九香自己想嫁人,那自然放出去为好。
这对楚皇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因九香算是楚千翘身边贴身伺候得比较久的婢女,因此楚千翘才向他知会一声。
他听罢便点头:“既然这样,这件事你便自己去处理吧。她心里可有属意的人家?若是两厢情愿,你就做主吧。”
楚千翘笑着应了。
随后她便去清心宫给太后请安,与她叙说家常。
说着说着,楚千翘便感慨起来:“记得小时候,宫里有什么宴会,最是热热闹闹了。我们这些小辈那时候年纪小,个个爱追逐打闹,肆无忌惮地玩耍,现在想起来,真是好不快活。现在一个个长大了,四散零落,剩下的却也再找不回从前的亲密了,便是昨日父皇的寿辰,各自在各自的位子上就坐,个个安分守己,最多遥遥地望上一眼,却连一句私下里的贴心话都不说了。”
楚千翘说起这个,太后更是感触良多,楚衍宫变之后,她真真是伤心不已,眼看着兄弟相残,楚衍一家七零八落,往日和气融融的盛景不会再来了。
她心里难过着,只嘴上不说,哪知道楚千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还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叫她更加感慨。
先皇留下的子嗣,楚横早夭自不必说,楚宜则早早嫁人了,楚皇只有楚千翘一个女儿,楚如的三个孩子倒都还安在,楚阔的大女儿楚一晗远嫁,小女儿楚一芙已死,楚衍一家更不必说,五个孩子中只留了无辜的两个女儿。
纵然都是罪有应得,不过眼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想起来还是略微伤感,更加觉得楚千翘说得对,往日的嬉笑已经溜走,如今个个大了,反倒疏远了。
她似宽慰楚千翘,也似宽慰自己:“皇帝寿辰那么盛大的日子,你的兄弟姐妹们自然奔着向皇帝贺寿去的,哪里有时间同你叙旧?哀家看啊,不如在哀家这清心宫摆个小宴,只叫你们这些小辈前来一聚,也不拘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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