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说到底还是盼着贾敏早有子嗣的,虽然恼她连自己也隐瞒,少不得连夜找了好多东西遣人送来。
一顿酒顺顺利利的散了,这顿酒,贾敏原想着,不过是孕喜让交好的人家都知道,也是现下京中有身份的人家都有的规矩。谁知,贾敏这一胎的动静之大,远远超出了贾敏的预料。
这日之后,四处皆传贾敏腹中胎儿是得了救治北静王妃的神仙祝福怀上的,将来不知道有多大造化,只怕要盖过他的探花郎父亲,将来做状元去。当然,贾敏腹中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大家只不过乐得越传越玄乎,满足猎奇心理而已。
这样的传言加上林如海书写圣旨的体面,到林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竟比和北静王府那一桩之前走动的人家更多了。
贾母听了这样的传言,真真信到骨子里去,逢人便说自家外孙将来有大造化。王夫人看了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了,就算吃了一个什么道士给的灵药有的,到底是姓林,怎能越过自己的珠儿去?
贾敏有了身子,林家人都是高兴的,外头盯着林家的人却觉得来了机会。
周珂自从得了往林如海身边放人的令,几次三番试探,林如海总是不松口。如今贾敏有孕,周珂只觉得哪有男人守得住的?怀胎十月呢,便觉来了机会。
这日下班,周珂又叫住了林如海,先是一番恭喜的话。虽然周珂几次三番试探,林如海已经有些恼了他,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是来道喜的,少不得寒暄道谢一番。
林如海原以为周珂又要暗示自己身边人少的意思,谁知道周珂今日倒乖觉,并没有说那些话,而是转而问道:“户部钱大人过生日,不知道如海兄去是不去?”
钱牧生日在二月十七日,不过还有两日。要说林如海和钱牧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许是林如海受圣人看重,钱牧早早给林如海下了帖子,还再三叮嘱一定要亲至。
林如海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得了这样的圣恩,更加忌讳和实权官员走得太近,钱牧虽然品级不好,但是户部可是实缺。不过也不好清正太过,不与人交往。钱牧名声尚可,也并未得罪人,不去倒是不好。所以点了点头道:“许是会去吧,周大人若是没事,我先告辞了。”
周珂怕说多了反而露出马脚,略寒暄两句就各自散了。
回到家里,林如海把今日之事跟贾敏说了,贾敏沉吟一回,也没猜出周珂为何单单有此一问,把这事撂开了。
贾敏回忆,如今很多事都变了,前世林如海并没有得到考评第一,自然没有书写圣旨这样的体面,初涉官场时结交的人也没这么多。贾敏不知,林如海之所以会得考评第一,就是因为林家清理下人之故。
前世,按当差的业绩,林如海本也可得考评第一。但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思虑周全,最爱门风清正人家,林家的姻亲势大,贾府行事又张扬,这样的身份林如海在京城中事,就不适合接触太多机密的东西。所以前世林如海在翰林院的考评就被压下来了,直到外放之后,和贾家离得远了,景和帝才敢大胆启用林如海,林如海也不负所望,却是后话了。
这一世林家清理下人,原是歪打正着,陈颂见林如海年纪轻轻这样明白,便放心的把考评第一给他,这一世林如海的仕途比前世更顺畅了。
钱牧生日,贾敏打点了不轻不重的随礼,依旧安排祁云祁鹤跟着。
在贾敏注重养身的熏陶下,林如海亦不爱饮酒。不过这样的场合,少不得意思两杯。北方的二月里,乍暖还寒,先时穿着略厚一些的衣裳,两杯酒下肚,林如海就略觉得有些发热,传了祁云说要去换衣裳。
自中了探花之后,林如海只觉贾敏没一处让他不满的地方,立志一心一意待贾敏,更衣这些事,家里是贾敏亲自伏侍,外头都是祁云祁鹤守在门外,林如海自己更衣。
祁云递了衣裳给林如海,复有在门外守着。这事,一个钱家的管事上来悄声问祁云是不是林大人府上办事的,祁云问是何事,那人说外头一匹白马和身边的马打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府上的?
林如海十分爱惜那匹照夜玉狮子,如果打架伤了毛皮怎么好?祁云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停住问,外头还有林府留的人,怎么跑这么远来找自己?那管事的支吾了两句说并没有找着人,祁云心下生疑,也不管那人,急急回去。难道有人要算计老爷不成?
祁云刚走没多久,一个体貌婀娜的女子就自己掀了帘子进了更衣室。林如海听得有人进来,以为是祁云,他只剩几颗扣子没扣好,便说:“我自己换就可以了,你在外头守着。”
周春秀听了,只觉那人不但长得没见过的好看,声音也如此好听,顿时羞红了脸。她本是良家姑娘,受了哥哥多少怂恿,加之确实爱慕那人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到底做不出轻浮女子的作派,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如海见祁云未动,正在好奇,却听见祁云在外头喊:“老爷,您换好了吗?”林如海一听祁云在外头,进来的是谁?他急忙回过头来,却看见一个妙龄女子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羞得满脸通红,容色秀美竟在当初打发的春兰等人之上。
林如海何等人?想起那日衙门前周珂问自己来不来的话,立时就知道自己受了暗算。他刚要发怒,却见那女子一双妙目看着他,有些轻微发抖。林如海虽然不去花街柳巷,但是有时候外出赴宴,有些人家也有干女儿作陪的,这女子怎么看都不像那起人,看上去反而有几分像正紧人家。
“你快出去吧,我只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女孩儿家名节要紧,我定不告诉他人!”林如海原本猜这个女郎是谁家新买的良家子,这事传出去这女子就毁了,顺水做个好人,看她自己知不知廉耻罢了。
周春秀今日之所以会来,本就是想见爱慕的人一面。那人和自己说话了,但是对自己没有丝毫意思,那人一身正气,会为一个亲兄长都不在意的女子考虑名节,他那么好,自己怎么能害他?
今日如果按照兄长吩咐行事,自己就算如愿进了林家,那人无暇的名声也会蒙上瑕疵,对于这样一个带给他污点的人,他不会喜欢,贾夫人更加不会容得下,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不,自己不能毁了他!
周春秀把心一横道:“林大人想必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现在我便是想出去,想是外面有人等着抓现行呢。林大人放心,就凭林大人那句定不告诉他人,我也不能让人凭白诬陷林大人去!”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周珂的声音:“林大人在里头换衣服,想必我妹妹不在里面。只是四处都寻过了……”
林如海再三询问,贾敏委婉的求了林如海劝说贾赦,议亲时,别只让母亲作主就完了。让贾赦咬定了续弦须得征求沈家同意,对过世的大嫂行了姐姐礼。这不是为别人,乃是为了琏儿。琏儿将来要的嫡母要有身份有主张,才会教导好琏儿,不会被人压过头去。
林如海听了也觉为难,他作为女婿本就不好对岳家之事说什么,更何况是内兄续弦这样的事?不过贾琏那孩子确实伶俐得紧,最亲贾敏。贾琏没了母亲,贾敏作为姑姑多替他想一些也合情合理。
林如海又素知贾赦性子,若是不好好议一门亲事,娶一位能教导好贾琏的妻子,贾琏确实好好的便毁了。他们夫妻情重,林如海舍不得孕中的贾敏操心,少不得应了,心想到时候见机行事,总要把话带到了。
同时,在荣国府荣禧堂里头,贾政对王夫人说:“怎么今儿去给母亲请安,大节气里头母亲脸上不大高兴?”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哼,若是将来元丫头做出这样的事,只怕老爷比老太太更加不高兴!”
贾政忙问何事?
王夫人道:“今儿接到姑太太家里送来的帖子,明日姑老爷来府上给老太太请安,姑太太竟是托病不来。漫说老太太当初那样疼她,便是这十几年的生养之恩,有得姑太太那样做法的没?”
贾政本是方正端直之人,哪里听得这个,也恨声道:“越发纵得她眼里没个尊长了。”又转而对王夫人道:“左右是妹婿家里的事,咱们别插手,你也别多嘴。”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还需老爷交代这些?我倒要提醒老爷一句,前儿姑太太把北静王府上得罪了,自此之后就一直称病没出门。老爷也别太亲近姑老爷,没得传出去,让北静王府恼了咱们。不知道姑太太怎么越发没个体统,府上丫头也敢冲撞北静王府上。”
贾政沉吟一会子,点头道自己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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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贾敏亲为林如海整理好衣冠,把少喝酒,路上仔细等话说了一遍。各房各处的礼物倒都包好了写上签子,有祁云祁鹤两个跟着,并不用林如海操心。
林如海原以为贾敏会把昨晚说的那些事再交代一遍,谁知贾敏什么都没说。只嘱咐了路上小心,便微笑着送了林如海出门。夫妻情重,大抵如此,无需反复交代,反而让林如海觉得一定要把贾敏交代的事办妥,方不负贤妻。
到了荣国府,自是先去给贾母请安。
自从林家遣散了大批奴仆,贾母就一直对林如海怀有成见。加之北静王府那事之后,贾敏便再未露面,贾母也迁怒到了林如海头上,言语间难免并不投契,几句话就散了。
若不是临行前贾敏在三嘱咐不能将有孕之事告诉岳母,林如海早就告知岳母了,好过这样被误会为难。不过贾敏行事自由她的道理,林如海也不分辩,少不得被贾母数落几句,想到为的是不负贾敏嘱托,便不觉得委屈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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