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易面上闪过恼色,面色不愉地想将人推开,孟古青却趁势将他的两只手扭到了身后,嬉皮笑脸道:“姚二郎,你看你现在连我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女子都打不过,你还配做男人吗?”
姚景易倏然眸光如利刃般射向她,咬牙切齿道:“孟、古、青!”
“哎哎哎!我听着呢!”她按着他的肩膀强制性地让他坐到了凳子上,然后拿出消肿药往他脸上抹,“怎么样?之前我给你找的那本左手剑法你到底要不要学?还有,你要不要把酒戒掉,然后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别整天都把自己弄得臭烘烘邋里邋遢的连个人样都没有!”
姚景易一副煮不烂的样子:“你可以离开,走了就眼不见心不烦。”
就算能练好左手剑法有什么用?
能让父亲和那些死去的兄弟们都活过来吗?
这几年浑浑噩噩里面,姚景易一直在想,人生将近前三十年,他到底执着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来逃避现实。
孟古青气得直瞪眼,然后鼓了鼓嘴,用力往他脸上按了一下。
姚景易疼得嘶了一声,她却洋洋得意道:“我知道,你就是想用激将法将我赶走,我偏不走!”
这几年,她是真的被他一路气过来的,以至于到了现在,她早就免疫了。
擦完药后,孟古青一面往厨房里走着去端菜一面大声冲屋里道:“你再臭再狼狈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见过几次了,反正我无所谓,你要是也觉得不在乎的话,那咱们就和以前一样继续下去喽!”
姚景易脸上抽搐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到内室掀了被子面朝里侧躺在床上。
孟古青端完菜进来发现人又不见了,往内室里一瞧,顿时怒火大盛,气呼呼地上前将被子扯了开来:“起来起来,吃饭了!”
姚景易冷声道:“你自己吃吧!”
孟古青抿了抿唇,也冷下了声音:“姚二郎,我让你给我起来!”
姚景易不搭理她。
一气之下,她直接弯下身拽着他的肩膀就将人拉了起来面对着她。
姚景易这几年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坐在床上,不耐烦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怎样?孟古青,回盛京不好吗?回去做你的郡主,嫁给你父王为你安排的男人。我不需要你整天为了我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之人。”
他要靠孟古青养着,靠她照顾……
她说的对,他算是什么男人?!
孟古青张大了眼睛,眸色难得地认真,她抿着唇问他:“姚景易,你怎么还和当年一向自负听不进别人说的任何话呢?那个时候,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肯听。我是北元郡主,这身份生来就是这样,是我自己能选的吗?那时候你爹和我父王在打战,两人是敌对方,这是我能决定的吗?我什么都没做,但你不肯听我解释,甚至气我隐瞒身份骗你,然后回头就娶了别人,你没有后悔过吗?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在一起,你心里那点可怜的尊严就那么重要吗?”
姚景易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反应,半晌,孟古青抬手擦了擦眼角,气道:“你爱吃不吃,饿死了最好,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着,就抹着泪跑了出去。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姚景易才慢慢抬起头来——
不后悔?怎么可能没有后悔呢?
他早就后悔了,那个时候家里给他和王氏定了亲,他又正在气头上,所以就应了下来。要是没有发现王氏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这一生两人也就这么过了,但后来他连骗自己都骗不了。
他知道自己许是误会了孟古青——
误会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却娶了一个不安好心的女人回来,他的确也是眼瞎。
所以后来他再也不与王氏行夫妻之事,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两床被子,同床异梦。
也正是因为后悔,所以当初他才会帮着姚景语和宋珏,看着他们圆满,就好像是圆了自己的梦一样。
姚景易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下了床走到外面的桌子上。
孟德因为生气孟古青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放了他,一怒之下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这几年,他们在平远城,孟古青为了帮他调理身子,一直跟在一家药铺的掌柜后头做学徒,平时也会去城外的山上采些草药来换银子。
还有这些菜,他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出来都是乌漆嘛黑的,别说吃了,连看都不能看。
姚景易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菜已经冷了,味道也不是十分美味,但却让他越发地有食欲。
他朝门外看了一眼,孟古青应该会像之前那么多次被他气走一样,一会儿就会回来吧?
等她回来了,要是她想让他练左手剑法,那他就试试好了。
还有七妹,她怎么会带着女儿单独过来,宋珏呢?
彼时,姚景语带着一行人下榻在了平远城唯一的一家客栈里,环境不算太好,但他们以高价包下了二十间最好的方子。
平远城贸易往来较多,金银还是十分吃香的。
一行人用过午膳之后正准备回房休息,忽然外面又骚动声传来。
一群身穿铠甲的兵士将客栈整个地围了起来,其他食客纷纷吓得蹲到了角落里,客栈老板打着胆子想要上前问话,却被为首那凶神恶煞的将军直接推到了地上。
夜一等人迅速防备:“王妃,看装扮像是北元的御林军,是冲着咱们来的。”
姚景语不由得奇怪,这一路他们根本就没泄露行踪,北元朝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她来了平远城?
莫非是二哥那里被人盯上了?
姚景语猜得还真是没错,姚景易之所以能和孟古青安然无恙地在平远城里生活了好几年,固然是有孟德的原因在里头,还有就是为了姚家人。
陆瑾年相信且确信只要姚景易在北元一日,姚家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
没想到这么巧,来的就是姚景语!
彼时,那一脸胡须的黑面将军上前道:“宸王妃、小郡主,凰熙大长公主知道你们来了北元,想要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去盛京做客。”
皮笑肉不笑,面上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先礼后兵,姚景语若不乖乖带着女儿跟他们走,他们就不客气!
“娘,我害怕!”葡萄将脸埋到了她的怀里。
姚景语轻拍着她的背,黢黑的眸子在外头那片黑压压的人群里转了一圈,那些人手里拿着弓箭,粗略一看,最少有三百人。
若是硬闯出去,只怕立马就会被射成刺猬。
姚景语微微蹙眉,略一思忖,却勾唇道:“既然公主盛情相邀,那本妃自然不会辜负她的好意了,不过本妃身边这些侍卫都要一同前去。”
黑脸将军看了夜一等人一眼,寥寥二十几人,便是武功再厉害,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北元地理位置贫瘠,往后去,大部分国土都是牧马放羊的草原。
盛京城离得平远城不算太远,半日马车的路程即可。
坐在马车里,只有一身男子装扮的清芷随侍在侧。
葡萄年纪虽小,但也察觉到似乎是有危险,她被姚景语抱在怀里,仰着脑袋问道:“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姚景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葡萄不用怕,咱们就是出去玩玩,然后等爹爹来找我们。”
葡萄眼中一亮:“去哪玩呀?”
姚景语默然,其实她该告诉葡萄这一行可能会见到她问过很多次的祖父么?
不过,宋华沐那种人,不配为人父,宋珏不承认他,她和葡萄也不会承认。
黑脸将军直接带着姚景语和葡萄去了公主府。
自从宋华沐被封为安乐侯之后,就搬出了这里,陆瑾年若是想他,便会自行去侯府找他。
两人虽未成亲,但陆瑾年是和离之身,再加上位高权重,旁人也管不着她。
姚景语等人往公主府里走去,迎面有几个奴才面无表情地抬了两张草席往外走去。
姚景语不经意间一看,赫然看到了一张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脸。
她迅速捂住了葡萄的眼睛,利眼朝黑脸将军看了过去。
黑脸将军不以为意道:“王妃不必害怕,这两个都是做错了事的丫鬟,她们伺候懿德郡主不当,该是被打杀了的。”
懿德郡主?陆颖萱?
姚景语差点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刚刚那为时不长的一眼,她明明看到那两具被抬走的小丫鬟脸上伤痕累累的。
陆瑾年知道这会儿她要过来,这是故意给她施下马威么?
姚景语抿着唇,面上没有泄露丝毫情绪。
一路走去,能发现陆瑾年确实是个知道享受之人,亭台楼阁雕栏画筑,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用料都是上好又稀罕的红木,单就这间宅子,只怕就能抵得上一个国家一年的银钱收入了。
葡萄仿佛忘记了之间的紧张一样,被她抱在怀里一路转着脑袋四下看个不停。
见到陆瑾年的时候,姚景语微微有些惊诧。
从宋珏嘴里,得知她今年应当有四十多岁了才是,可眼前这个女人,说是二十出头只怕都有人信。
陆瑾年长得并不算特别美,但琼肌玉肤,丝毫不逊于十几岁的小姑娘。那一双丹凤眼,流转之间,既透着风情又不失威严。
彼时,姚景语站定,微微颔首:“大长公主。”
论起辈分,陆瑾年算是长辈。但论起身份,姚景语不必她低,因此也不需要对她行礼。
陆瑾年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眼睛缓缓睁开,她的黑眸恍如看不见底的深渊,一眼就要将人吸附进去。
她看了看姚景语,又将目光定在了葡萄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的眸子倏地一黯。
不过她在朝堂沉浮多年,面子上的功夫早已练出来了,哪怕心里再不喜,也能笑颜相对:“王妃,小郡主,请坐。”
葡萄撅了撅嘴,不喜欢这个笑得特别假的老奶奶!
陆瑾年命人奉茶,然后客气道:“本公主得了消息,便想着王妃和郡主既然千里迢迢来我北元游玩,怎么着我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不是?还望王妃别怪我自作主张才是!”
姚景语微微勾起嘴角:“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
面上说着,糕点茶水却是一点没动。
葡萄看着那些糕点的确是垂涎欲滴,不过见娘亲没吃,她也就跟着将自己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怎么,糕点不合小郡主的口味么?”陆瑾年笑吟吟道。
葡萄朝她哼了一声,扁着嘴一口道:“娘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葡萄不吃!”
说着,似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还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陆瑾年嘴角笑容一僵,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
原本,她的女儿也是这么聪明可爱的!
可现在,却不良于行,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那回头本公主再请个会做南方菜的厨子进府就是了!”陆瑾年自顾自地找台阶,“王妃和郡主既然来了,便在公主府多住几日,吾皇尚未归朝,等他回来,定在宫中设宴款待。”
这是要将她们一直软禁着了?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瑾年吩咐身边得力的嬷嬷带着她们去后院,夜一等人随行保护,陆瑾年也并未提出异议。
彼时,清芷看了前头嬷嬷一眼,然后趁她们不注意暗自对姚景语点了点头,表明已经将他们的消息透露到安乐侯府那边去了。
姚景语弯了弯唇,心里倒没那么担心了——
她不能保证陆瑾年会不会因为陆颖萱对她们做些什么。但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可以肯定宋华沐若是知道她们现在人在公主府,定然不会让陆瑾年动她们。
他那种人,如此好的机会,定然是要留着他们威胁宋珏的。
不过,保险起见,姚景语还是吩咐夜一等人加强防范,以免生出意外。
陆瑾年这边,刚刚让人送走姚景语,陆颖萱那边又出事了。
她赶过去的时候,两个衣着不整的面首正跪在床边瑟瑟发抖,而正坐在床上的陆颖萱气未消,直接将手边的玉枕对着那离得近的面首兜头砸了下去。
那面首也不敢躲,被砸了一脸的血,当场就晕死过去。
陆瑾年一阵头疼,挥挥手吩咐人将他拖了下去,然后让另一个差点吓破胆的也滚下去。
陆颖萱瘫了之后,亲事便也成了镜花水月了。
陆瑾年知道旁人不会真心对她,即便来求娶,也是看上了她手里的权势。
她不愿委屈女儿,便效仿自己,给她也养了一大群面首。
纵然不缺男女之情滋润,但陆颖萱的脾气却越发地暴戾。
这几年,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是换了多少批。
但陆瑾年愿意惯着她,她的女儿,生来尊贵,杀几个奴才秧子怎么了?
只是今日看到姚景语,两相一对比,她心里才渐渐掀起了波澜——
女儿再这样下去,现在她还在,还能护着,等她走了之后,她又该怎么办?
陆颖萱自然不知道母亲心里的百转千回,她缓缓扭过头,阴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听说姚景语那个贱人已经被你抓来了,你什么杀了她为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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