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臣服南越,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徐玉珩,他们曾经把酒并肩,也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兄弟,更是一起击掌说要誓死捍卫后秦。可到后来,他被迫弃了誓言,留他一人孤军作战。经年过去,他们二人一个位极人臣,另一个却下场凄凉。若是能让他和雨蝶再续前缘,也算是了了他多年的一桩遗憾了。
“那后来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要瞒着她呢?
“是玉珩不愿意!”姚行之叹息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天下第一公子了,他不愿意见你,也不想让你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其实,同为男人,姚行之十分理解徐玉珩的想法,若是换做他毁了容又瘸了腿,他也不愿意让最爱的女人看到自己潦倒不堪的一面。
“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大哥,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不管他现在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都是当年那个玉珩公子。”贤妃一把抓住姚行之的衣袖,神情十分激动。
彼时,大宫女迎春和立夏二人在外头喊道:“娘娘,国公爷,外头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你们过去。”
立夏虽然是她的大宫女,但实则是宋衍放在她身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贤妃赶紧抹了把泪,抓紧时间道:“大哥,你且将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他,今日我在府里不宜多留,回头你让人进宫给我递消息,我等着你的消息。你告诉他,最多三天,如果他还躲着我的话,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揪出来!”
贤妃性子利落,就算是在宫里呆了多年,这股风风火火的性子也自始至终都深藏在骨子里。
姚行之望着她,最后重重地1点了点头。
彼时,宋珏到了国公府之后直接被等在二门处的慧竹领去了锦澜院。姚景语将兰姨娘的事情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了他,又道:“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府里一个叫花伯的人?”
“怎么?你怀疑他有问题?”宋珏问道。
姚景语点头:“之前六哥成亲的那天晚上我曾无意中撞到他和兰姨娘偷偷会面,可是后来派人打听他的身份,却什么都没查到。关于兰姨娘的事情,我总觉得父亲还瞒了很多,心里头有股直觉,和这个花伯有莫大的关系!”
既然当时父亲没说,回头就算她去问的话,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但是,既然兰姨娘是前朝余孽,花伯恐怕也脱不开这个身份,再联想一下她们家事前朝降臣,一个大概的脉络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不管怎样,她不能任由父亲为了自己的原则与义气将整个姚家至于险境,不能被动地等着事情去发生。
宋珏抬手抚上了下巴,前世的时候姚国公府里的事他知道的还真不多,除了几位主子,根本没和其他人接触过,不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兰姨娘是否也被秘密处置了。后来又因为去得早,也并不知道后来小语和国公府的后续……
略微思忖,他沉吟道:“若是你猜想的方向没错的话,回头我会派人去查探一下你父亲年轻时候在后秦时的事情,既然能让他冒死收留,必然不会是一般的关系。”
“好,我等你的消息!”姚景语弯起了眼角。
宋珏看她笑得眼角弯弯似月牙般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就倏地把人拉到了怀里俯下身在她眼角啄了下。
姚景语惊得一把推开他,往旁边跳开了几步,又看房门大开,几个丫鬟就站在门外,只消微微侧目就能看到屋里的情景,就跺了跺脚,低声嗔道:“不要脸!”
宋珏努着嘴,反以为荣,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害羞什么?反正再过不久,你就全身上下都是本王的了!”
姚景语面上一红:“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小烨儿!”嘴一撇,提着裙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本王和你一起去!”宋珏随后追上了她,硬要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姚景语挣脱几次,他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到最后也只能随着他去。
两人一路说笑,宋珏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身有寒毒这件事告诉她,也不想让她知道孙文婧来找过自己,只不过没想到翌日孙文婧却将姚景语约了出去。
因为香囊的事情之后,姚景语本就对孙文婧有了几分防备之心,这次她一让人递了消息过来,姚景语就有一种直觉认为是和宋珏有关系。
情敌都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了,她要是缩着脑袋不应岂不是得让人看笑话?姚景语不仅去了,而且破天荒地让静香几人费心给她打扮了一番。出门前,又亲自动手锦上添花地在眼角贴了几片衬玫红色衣裳的桃花花钿。
妙菱眼前一亮,不住地夸道:“依着奴婢看,小姐装扮一番,是一点儿都不比那个什么妙手观音差。”
姚景语笑了笑,她和孙文婧本来就不是一个风格的。孙文婧一袭白衣就有一种娇不胜衣之态,令人一看心生犹怜。但是若她也盲目地照葫芦画瓢,最后只怕是东施效颦,还不如换一些适合自己的明亮风格。
彼时,进了东盛茶楼的包厢,孙文婧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小炉上烧着的热茶滋滋冒烟,推门进去,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孙文婧似乎也没想到姚景语装扮起来竟也不比她差,前几次见她都是不施粉黛,今日一见眼前一亮,这也使得她心里更多了一分计较。
孙文婧起身相迎,上前挽着她的胳膊一面往桌边走,一面笑道:“妹妹可算是来了,刚刚姐姐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人了呢,要是平时你都这样装扮,只怕如今国公府的门槛都被人给踏平了!”
什么姐姐妹妹的?上次还叫自己七姑娘,这几天不见就熟到了姐妹相称的地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姚景语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淡淡道:“孙姑娘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家中并无姐姐,以前被潘家收留的时候也是长姐,被人这么叫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我也快要嫁进宸王府了,到时候让人听到了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孙文婧面上一怔,笑容就有些尴尬了,姚景语这般毫不客气地戳破自己的心思,是因为之前香囊的事?如果是这样,那想必姚景语心里已经在怀疑她和宋珏又牵扯了,这倒是好事!
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姚景语对面,取下茶壶亲自斟了杯茶递给她,笑道:“七姑娘,刚刚是我失言了,这杯茶,我向你赔罪,你可别与我计较才是!”
姚景语接了过来,低头抿了口,嘴角隐晦地牵起了一个弧度,并没有回应些什么。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孙文婧朝姚景语身上瞟了眼,就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宋珏身上扯:“七姑娘,不知我送你的那个香囊是否好用?”
姚景语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孙文婧就觉得十分奇怪,笑容讪讪:“你在笑些什么?”
姚景语掩着帕子重重地咳了几声,借此将笑意缓了下去,又擦了擦嘴角,双眼弯弯地看着孙文婧:“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罢了!”
“好笑的事情?”孙文婧向她递了个不解的眼神。
姚景语耸了耸肩,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回答她刚刚的话:“刚刚孙姑娘说香囊吗?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日你走了之后我二哥家的那两个混世小魔女一看那东西稀奇,两人就你争我抢的谁也不肯让谁,最后一不小心——”
顿了下,眼神倏地凛冽,嘴角的笑容也冷了几分,一字一顿道:“就被扯了个稀巴烂!”
孙文婧笑容一滞,就十分突兀地挂在了嘴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半晌,她勉强维持着笑意,垂眸去端手边的茶:“没关系,既然七姑娘喜欢,回头我再做一个吩咐丫头给你送去。”
什么被小侄女扯了个稀巴烂?几岁的孩子能有那么大力气?依着她看,是姚景语自己嫉妒,所以将香囊给毁了吧?孙文婧心里不屑,就这种沉不住气的妒妇,还想和她斗?
“不用了!”姚景语摆摆手,直接拒绝,“你那种香囊,类似的我在宸王府不知见过凡几,真要是想要,回头让王爷给我送几个来便是。真要是不行的话,让他将自己贴身的送给我也行啊!”
姚景语说得十分随意,话里话外的语气恍如将宋珏彻底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孙文婧触在杯壁上的手下意识地压紧了些,指腹很明显地晕开一圈白色。姚景语这是在和自己炫耀宋珏对她言听计从吗?看来她之前果然想得没错,这女人果然有点心思,今日故意盛装打扮,也是为了给她下马威吧?
不过孙文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别的倒还好说,若要是让宸王将自己贴身的香囊送给你,那还真的是不行。”
“何意?”姚景语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孙文婧也不急,在她看来,她和宋珏之间的事情就恍如飞在高空中的风筝,飞得离她再远,但是线还握在自己手里,迟早是要回来的。“王爷体内有寒毒,这些年他一直靠着修炼炎阳神功才将毒素压了下去,但炎阳神功极易使人丧失本性,暴躁易怒,而那香囊是由药兰浸染过的,能使他保持平静。”
姚景语心头震惊,原来宋珏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兰花才随身佩戴着那个香囊。他体内有毒,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这个孙文婧又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私密的事情?
看姚景语抿唇不语,孙文婧就知道宋珏肯定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她,而且她是习医的,看姚景语走路的姿势,就知道宋珏根本就没碰过她,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也是,宋珏岂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害自己的身子?
“其实,我这几年在外头游走四方,就是为了给王爷找解药。”孙文婧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七姑娘,我知道你和王爷即将大婚,原本有些事情我是不该随意说出来的,但是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也是希望王爷好的。”
姚景语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眸底涌上了一片化不开的墨色,仿佛望一眼就会被吸附进无底的深渊。片刻,她缓缓启唇:“你说。”
孙文婧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王爷体内的寒毒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他一直派人在找解药。这些年,前头三味石龙草、项凤花还有鲛人泪已经全都找到了,只剩最后一味岩山火。”
“你找到了?”即便知道孙文婧不会无缘无故地和自己说这些话,但是宋珏的安危在她心里排第一位,所以这会儿她比谁都着急,都迫切想知道。
孙文婧点点头,又怅惘一叹,视线转向姚景语,双目灼灼道:“其实,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要帮王爷解毒,必须要你帮忙。”
“此言何意?”姚景语迎上她的视线。
孙文婧道:“岩山火必须要由女子服下,然后与王爷圆房,才能真正解了他体内的毒。但是也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行,岩山火本身只至阳之物,必须要是体质特殊的人。”
体质特殊?姚景语望着她似笑非笑道:“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个人是你?”
孙文婧忽略她眼里的嘲讽,十分认真地点头:“不错,我自小学医,与药物打交道,不敢说是百毒不侵之体,至少比旁人要强上千倍百倍。”顿了下,见姚景语脸色越发深沉,孙文婧又道:“我知你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但我是个医者,为了王爷的毒已经奔波多年,能解了这毒是我多年的心愿。你放心,我为他解毒之后,绝不会纠缠于他,也不会破坏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不会纠缠?不会破坏?若不是不合时宜,姚景语真是想仰天大笑三声。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一个肖想她男人的女人找上了她,说可以帮她的男人解除困境,但两人必须要滚一次或者是多次床单,还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即便是心里不舒服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然后硬生生地咽下去,孙文婧是这个意思吧?她怎么就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呢?
“既然你们早已相识多年,那你去找他不就是了?我有什么能帮忙的?难不成还要我在一旁看着你们颠鸾倒凤?”姚景语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虽然知道大约都是孙文婧一厢情愿,可是无法控制地还是迁怒到了宋珏身上。
孙文婧满脸通红,饶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姚景语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一个如此粗鄙的女人,宋珏到底喜欢她什么?正了正色,孙文婧回道:“王爷的毒需要尽快拿到解药,你们已经定了亲,他又顾忌我是镇国侯府的嫡女,担心会因此坏了你们的亲事。王爷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不愿失信于你,所以他已经拒绝了我为他解毒。”
“你还真是了解他!”姚景语冷笑着讥诮道,哪怕这时候已经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她脸上也要扯出一抹笑容,“你想让我帮你劝他?”
孙文婧摇摇头:“我想让七姑娘帮我,因为王爷永远都不会防备你!”
让她帮忙算计将自己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床上?真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孙文婧脑子有毛病!
姚景语起身离开,她真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估计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我先走了,下次再做梦的时候,不要再意淫我的男人,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姚景语,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宋珏的性命不比什么都重要吗?难道你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救他吗?”孙文婧豁然起身,冲着姚景语的背影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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