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涟一惊,又猛地撞上了她似笑非笑的眸子,立马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地上,整个人匍匐了下来:“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心里的确对于凌霄有遐思,毕竟曾经在宸王府里见过宋珏那般暴戾血腥的一面,于凌霄这个脾气温和长得又清秀的人于她来说可谓是神祗一般的救赎了。但是乐康郡主为人专横善妒,之前也有过想爬床的丫鬟,但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心涟是个谨慎的人,若是没有满打满算的信心,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心思泄露分毫的。
现在于凌薇问这话又是何意?在帮乐康郡主试探她?
“起来吧!”心涟心思流转之际,于凌薇弯着唇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语气古怪地笑道,“我大哥原本就生得好看,现在虽然不是官身,但也总算吃喝不愁在京城里占有一席之地,女子对他动心再正常不过了。”
心涟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却依旧只是垂着头贝齿不停地碾压着自己的唇瓣。
于凌薇又道:“我娘很喜欢你,素日里又常在我面前夸你听话懂事,你放心,这不是非分之想,我帮你,到时候我娘也会站在你这边。有朝一日,或许你能将乐康郡主从正妻的位置上挤下来也未可知呢!”
“这……”心涟惶恐胜过惊喜,她向来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于凌薇突然要帮她,定然是有自己的图谋。但是她不甘心一直当个丫鬟,如今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若是不争取一番她定然会懊悔终身,就算明知要冒险,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于凌薇见心涟眼底浮起了一丝跃跃欲试和志在必得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份——
大哥,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两个人之间就算是你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你,最后也是能合情合理地在一起的,到时候看你还怎么阻止我去争取宸王殿下?!
另一边宋玥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越想越不安,就怕宋珏真的打上了她亲事的主意。故此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她决定亲自约姚景晏出来将自己的心思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并且要表明非君不嫁的决心。然则她派人送了好几封信最后均是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宋玥坐不住了,姚国公府她现在不能去,姚景晏又不肯出来见她,她干脆便派人盯上了姚景晏,然后亲自到兵部衙门外头堵人。
彼时,姚景晏刚刚翻身上马未行几步,便有人突然冲了出来不怕死地双臂张开挡在马前。他眼疾手快地勒紧缰绳,马蹄高扬,险险从那人脸上擦过,差点就酿出了一条人命。
“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你!”姚景晏的小厮高坐马上,横眉怒目地拿鞭子指着那人喝道。
姚景晏抿紧了唇,目光却是绕过那瑟瑟发抖的人,落在了后头一顶艳黄色的金丝软轿内。轿帘掀开,轿子里那娇艳窈窕的人影,他并不陌生。
彼时,宋玥仰头望着他那张俊朗如星的温润脸庞,极力按下自己心如擂鼓的激动,又故作姿态地抚了抚鬓发,娇声道:“三郎,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见衙门四周已经有兵部的同僚看了过来,姚景晏极力压下心头的厌恶,面无表情道:“郡主自重,在下与你并无瓜葛,还望你称一声姚公子或是姚将军。”
宋玥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末了却依旧故我地笑道:“三郎这是说的哪里话?从江南回来的路上咱们一路为伴,你又对我照顾有加,怎么能说是毫无瓜葛呢?”
姚景晏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要是早知道当初奉了圣命接人会闹出这么一桩子事,那日他绝不会出手将宋玥从那几个流民手上救下来!心头一阵厌恶,更是连在这里与她虚与委蛇都不屑了,便直接绷了脸冷声道:“郡主有何事便说吧,姚某公务繁忙,回府之后还要陪伴家人,没那么多时间与你在这磨蹭!”
宋玥双手放在膝上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裳,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衣裳给抓出一个窟窿来。她堂堂郡主又长相极美,哪里比不上他家里那个一无是处的糟糠妻了?他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打她的脸?明明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姚景晏还不是这样的……
眼见着宋玥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姚景晏脸上一阵不耐烦,拉住缰绳,准备绕过她的轿子绝尘而去。
宋玥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次机会,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何时了,她绝不能让姚景晏就这么走了!顾不得自己郡主的仪态了,宋玥快速地出了轿子亲自拦在了他的马前。
姚景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见宋玥毫不知耻地想要握住他的手,他皱了下眉,手臂一侧,迅速避开。
宋玥扑了个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十分尴尬,眼见着周围已经投来了不少好奇打探的目光,她心一横,下巴扬起,干脆脱口而出:“姚三爷,实不相瞒,本郡主今日来找你为了什么事情你心里应当一清二楚,之前在回来的路上我便与你说了!”
姚景晏冷笑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当初回来的路上他就明确告诉她自己已经娶妻多年,并且绝不会再和其她女人有所瓜葛。可宋玥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仅多次言语冒失,甚至还想方设法地想与他行那等龌蹉之事。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他简直想起来就要吐!
宋玥见他不说话,就扬着唇再接再厉道:“反正本郡主是嫁定你了,至于你家中那个原配,若是她肯乖乖把位置让出来的话,本郡主就大发善心,允她一个妾室的位置!”
原本她是想说将人休了赶出姚家的,但是看姚景晏越发森冷的脸色,话到嘴边就自动拐了个弯。反正留下来也没事,她有的是法子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姚景晏看了眼这自以为是的女人,讥诮道:“依在下看,郡主不当对我有非分之想,而是应该找一个医术高明的人招为郡马,顺便治一治你这失心疯之症!”
此言一出,姚景晏身后的两个小厮就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这样骂,还想取代他们三少夫人,以为自己是郡主就了不起啊!她大约不知道他们家三爷看着面善,实则最是冷情,素日里训起人来那毒舌程度更是让人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就三少夫人那般宜动宜静,爽朗中带点泼辣的才能将人治住。这个郡主未免太给自己脸子了吧?真是自取其辱!
彼时,宋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眸光四转,看谁都觉得是在笑话她,恼羞成怒之下,就狰狞了脸色恶狠狠地瞪视着姚景晏道:“姚三郎,你该知道皇祖父最疼爱我了,要是到时候我请他老人家下圣旨,你那个心肝宝贝妻子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言及此处,宋玥嘴角的笑容就多了一丝扭曲的得意。
前朝便有过这种例子,先帝的大公主看上了当时的新科探花,想招他为驸马,但是那人及第之前老家就已经有了妻子,且那探花自诩是读书人清高自持,拒了公主的好意,结果先帝一道圣旨下来还不是屈服认命了?他老家那个妻子直接赐了一条白绫,死后更是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捞着!
姚景晏的妻子谢氏娘家往上数也是钟鸣鼎食的书香世家,出过不少俊杰,然则谢氏祖父过世之后,谢家族中再无出类拔萃的有才之人,如今早已渐渐没落。就这样一个毫无倚仗的女人,凭什么和她这个皇室郡主抢男人?
“郡主这般无耻作态简直是丢尽了皇室子弟的颜面!”姚景晏目中森寒,完全不顾宋玥花容失色,又冷了脸色硬声硬气道,“郡主只管放马过来试试,我姚景晏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便是枉做男儿!”
言罢,再不想和这让人倒尽胃口的女人继续纠缠,直接便扬了手中的鞭子绝尘而去。
宋玥站得近躲避未及,不仅吃了一嘴的灰,更是被马儿倏然奔跑起来惊得身子往后仰了仰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本能地撑在身后与地面摩擦划出了两道细细的血痕。不顾手上的疼痛,宋玥扭过头望着姚景晏狠心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姚三郎,你等着吧,我宋玥是嫁你嫁定了!”
宋玥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姚家毕竟是世家大族,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进宫请旨。彼时,几个丫鬟赶紧七手八脚的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宋玥拧着眉眯了眼睛,阴沉着声音道:“之前让你们注意姚家的动静,可打听到那谢氏最近何时会出门了?”
大丫鬟星月道:“奴婢之前正准备禀报呢,听说明日姚夫人要带着姚七小姐和几位少夫人去城外普宁寺烧香拜佛。”
“是吗?”宋玥笑了起来,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话,“那好,咱们明天就也去那普宁寺拜拜菩萨,也好让菩萨保佑让我早日嫁给三郎。”
姚景语脸上的伤好了之后,周梓曈就带着她和几个儿媳去了普宁寺,说是拜拜菩萨去去身上的霉气。
彼时,从正殿出来,钱嬷嬷就捧了一方白玉菩萨过来双手递给谢蕴仪,谢蕴仪望了一眼,面色惊诧脱口而出:“送子观音?”说着又向周梓曈递了个不解的目光,这是为她求的?
钱嬷嬷笑道:“三少夫人,这尊送子观音夫人一早便为您求了,这些日子正是放在普宁寺里享受佛光照耀。”
谢蕴仪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手接了过来,手指细细摩挲,末了,眼里渐渐就有了些湿意。
她和三郎成亲多年肚子却毫无动静,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哪怕三郎从不计较这事,甚至还时常宽慰于她,可她就是迈不过自己心里的这道坎。看着大哥家里的煜儿还有二哥家的茹儿和菀儿,有时候,她甚至都想要放弃自己当初与姚景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为他纳个妾进来。毕竟再过几年他就到了而立之年了,这个年纪,成亲早的,都可以做祖父了,他膝下却连个子嗣都没有……
彼时,后头的江氏和王氏二人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因为家中的一些旧事再加上各自的丈夫,她们与周梓曈这个婆母向来是客气而又疏远的,今次她会亲自给谢蕴仪求送子观音的的确确也让她们大为意外。
王氏更是在后头轻轻推了谢蕴仪一把:“三娘,还不快谢过母亲。”
“奥,是,是该谢谢母亲!”谢蕴仪这才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水,将送子观音放到身旁丫鬟手里,十分郑重地对周梓曈行了个礼。
周梓曈淡淡地弯了弯唇:“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自从女儿找回来之后她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以前大郎他们很多事情不知道再加上年少气盛也不懂事,难道她一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胡闹?家和万事兴,更何况现在姚家外敌不少,他们自家再不可后院起火了!
周梓曈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姚景语:“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普宁寺,可惜咱们今年来得晚,要是在年初那会儿来,还能看到后头梅园那一片盛开的美景呢!”
姚景语笑了笑,目光朝四周望了一圈,就道:“虽然看不到梅花,不过这里环境清幽,风景倒是值得一看。”
周梓曈慈爱地笑了笑:“那一会儿用过斋便让府里的小沙弥领着咱们在寺里周围走一圈,咱们今儿个在寺里用了午斋再回去。”
谢蕴仪见状便道:“那儿媳便先将这尊送子观音送去禅房,免得一会儿游逛的时候磕着碰着了。”
周梓曈点了点头,谢蕴仪便带着丫鬟快步往后头的禅房而去。彼时,将送子观音放置好后刚一出禅房,就被两个陌生的女子拦住了去路:“三少夫人,我家郡主有请!”
郡主?谢蕴仪越过她们朝后头看去,便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
宋玥离京已有好几年,回来后也甚少在人前露面,是以谢蕴仪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她。
彼时,她走上前正准备行礼,宋玥睨了她一眼,便勾起嘴角自报家门:“我乃明惜郡主!”
谢蕴仪了然,原来是宸王的妹妹宋玥,之前三郎被派去江南不正也是因为她么?只不过,这会儿见宋玥那股眼里带笑的目光,总觉得她不安好心,然心里这般想,面上还是礼数周到地屈膝行礼:“臣妇见过明惜郡主,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宋玥冷哼一声,昂着下巴开门见山道:“我便也不瞒你,此次来找你是为了三郎。”
听她如此亲昵地称呼姚景晏,谢蕴仪蹙了蹙眉,面露不悦,勉强隐忍着心头的那股不快:“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也好,本郡主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宋玥一副鼻孔示人的样子,“我今日来找你,便是告诉你你若是识相的话最好自请下堂,主动让出三郎正妻的位置,这样或许本郡主到时候心情好了,还能在姚家给你留一席之地。”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谢蕴仪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捏紧了拳头几乎将牙龈咬出血来,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到她这个正室面前大言不惭地要和她抢男人?依着谢蕴仪的暴脾气,若不是念及她是宋珏的妹妹要几个与未来的小姑子,这会儿许是一个巴掌直接就拍上去了!
她心中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郡主慎言,就算您不要自己的闺誉,三郎还要脸!若是没事的话,臣妇便先告辞了!”
居然敢骂她?“不许走!”宋玥气急败坏地上前将人堵住,又不怀好意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低声嗤笑,“谢氏,你嫁给三郎多年一无所出,按理他早就可以用七出之条来休了你,只不过三郎心善,又念及你们到底是少年夫妻,这才不忍心当面对你开口罢了!”
孩子这事一直就是谢蕴仪的软肋,她心中一恸,满脸怀疑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三郎让你来找我的?”
宋玥眸光闪烁了下,而后扬着唇得意道:“这个自然,早在江南之时我和他便彼此间情投意合了,你若是还要些脸面,最后主动求去,免得到时候闹起来难看!”
“我不信!”谢蕴仪回答得十分笃定,而后笑出了声,不屑道,“若是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你今日根本就不会来找我,而你今日既然找上了我,便是表明在三郎那里碰了一鼻子会所以退而求其次想从我这里下手。”
她和姚景晏夫妻多年,对他再了解不过了,若是他的心上人他绝对会拼尽全力决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就好像当年帮她对付谢家那对占了她父母遗产还虐待她的叔父叔母一样。如果姚景晏真的早就和宋玥看对了眼,他早就将人迎进门来了,不会让宋玥一个人在这里上蹿下跳地唱猴戏。
“我说了,三郎只是怕你面子上难看。”见自己的谎话被当面拆穿,宋玥顿时就恼了起来。
“哦?是吗?”谢蕴仪这会儿见宋玥沉不住气,已经完全确定她就是在胡言乱语,便弯了唇讥笑道,“郡主说的是真是假我无从知晓,但有一点,若是像让我自甘下堂,便让姚三郎亲自来和我说!”
“你——!”宋玥气得火冒三丈,见她转身就要走,气急之下就上前一步扯住了她的衣袖,发了狠地警告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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