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了。”
宋玫来到洗碗池前,拿起洗碗布刷洗里面没有清洗的碗筷。
沉默之中,窗外的暮色里隐约传来汽车的鸣笛和附近不知谁家孩子的欢闹声。
宋母切好了土豆丝,泡在水里面,又切了生姜、蒜、青椒,然后打开了煤气,等待锅热的过程中,她用铲子在锅里面划了划,让里面的水珠散开,然后很突兀地说了声:“今天比较忙,下班有点晚。”
宋玫用刚刚洗好的碗盛了葱姜蒜放在灶台前,笑道:“我也是,这段时间店里面生意越来越好,我看比较忙,快到七点才下班……”
宋母没有说话,沉默地将佐料与土豆丝放进锅内,又似想起来什么,道:“冰箱里面还有一点肉,你拿过来。”
“嗯。”
宋棠去冰箱里面取出剩的一小块肉,放入水中化冻,又找出一个洋葱,帮忙切好。
“给我吧。”
宋母把土豆丝盛出来,从女儿手里接过菜刀,宋玫于是站在旁边说起了妹妹的贫苦助学金申请的事情。
“能有多少钱?”
“她班长说如果能申请到特困的话,一个学期有两千,如果普通的话也有一千。”
“这么多?”宋母有些吃惊。
“嗯。”
宋玫点点头,“大学里面肯定也有,我到时候也申请一下,好像除了学校的,还有国家级贫困助学金……贷款也已经申请下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给他买一个轮椅吧。”
宋母看了女儿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切菜,随后想到切的是洋葱,又抬了起来,说道:“不用。”
“一直在屋里面,他脾气会越来越坏的。”
“没事……买了轮椅该发脾气还是要发脾气,都一样,不要浪费钱了,你们还要上学。”
“我有贷款,平时还可以兼职,加上假期打工,够用了。”
“暑假太短了,赚不到多少钱,你的钱得用一年呢……不要浪费。”
“买轮椅不是浪费啊。”
宋玫劝说了几句,宋母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说道:“过几天再说吧,先把助学金申请到。”
她把两个菜都拨出一些放在一个盘子里面,然后拿了一个在电饭煲里面热好的馒头,送到卧室里面,然后又回来,宋玫已经盛好了三碗稀饭,依旧是宋母端了一碗送进卧室。
两个月前宋玫搬回来住了两天,给宋远送饭的时候被他在床上伸手抓住,宋母将一碗刚盛出的稀饭都从他脖子领口倒了下去,将女儿救出来,此后就再也不让她靠近了。
从卧室出来时,宋母将刚刚办好没多久的残疾人证拿了出来,这是原本为了宋玫大学里面申请贫困生补助以及国家低保补助办理的。
她将证件给了宋玫,然后又递出了另外三个本子,宋玫看到是房产证和两张存折,有些奇怪地问道:“您给我这个干嘛呀?”
“你拿着吧。”
宋玫摇了摇头,还是将三个本子都放在了桌上。
宋母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递给女儿,拿起存折道:“这张是我以前存的,有两千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这张还剩下六百多,密码是你妹妹的生日,还有房产证,回头我都放在你卧室桌子里面,我怕他什么时候又发脾气,再给撕了。”
宋玫迟疑了一下问:“他还经常发脾气吗?”
“好多了。”
宋母没有多说,打开了电视,又指了指桌上的两分菜,笑着说道:“你多吃一点。”
宋玫没有再说已经吃过饭的事情,夹了一根土豆丝慢慢吃。
陪着妈妈吃完晚饭,又帮忙收拾了一下,拿了残疾人证件和几张病例单出了家门,时间已近晚上九点。
宋玫知道市一中晚自习是九点结束,而坐公交车到学校还需要接近半个小时,因此没有再过去,慢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过去。
这是农历的七月二十二,下弦月,此时还未到下半夜,浩瀚幽远的夜幕上只有几点星光闪着,她在路灯照耀下慢慢地往回走,不知道过了多大会,手机响了起来。
是妹妹打来的电话,意料之中地告诉了她可以申请贫困助学金的好消息,但并没有提起需要什么证件。
宋玫也没有提起,笑着与妹妹说了会话,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了一些,到了租住的民房外面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轻手轻脚的进去。
第二天早上,她与房长安约定了时间,然后中午忙完之后请了假,坐公交来到市一中。
时间刚过两点,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校门前的小篮球场仍有男生在打球,她在球场旁边将残疾人证交给了房长安,再次道了谢。
房长安还没来得及谦虚,宋玫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店里打电话催自己,不大好意思的冲房长安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却是陌生的号码,有些疑惑地接通。
“喂?”
那边是一个低沉稳重的中年男人嗓音:“你好,是宋玫吗?”
“是,你是?”
“我是南城派出所的民警……”
对方的自我介绍让宋玫懵了一下,然后听见对方继续问:“你认识魏淑仪吗?”
宋玫心里面猛地颤了一下,莫名地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起来,很努力地保持着镇静,但还是听见自己声音似乎有点颤抖:“她是我妈妈……她,她怎么了?”
那边的民警似乎微微地叹息了一声,“你马上到南城派出所过来吧。”
“好,我这就过去。”
宋玫没有停顿的立即应了一声,转过身就往校门口走过去,但走的很慢,周围的声音似乎都不存在,也没想起要跟房长安说一声,只记得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但仍追问了一遍:“我妈……她怎么了?”
声音听在耳边,她才有些惊愕的发现自己声音不止颤抖,似乎还很虚弱,又像是要哭的样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似叹了口气,声音轻柔了很多,但并不能分毫更改话语的内容:“她杀了人。”
“……”
宋玫愣在原地,只觉得午后烈阳照耀之下,身体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张开嘴巴,好几次才终于发出声音,“杀,杀……谁……”
“……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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