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也是鬼吧。
夏北风无声的叹了口气,拨开面前高高的杂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在他们前面不过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幢看起来就有年头了的建筑。
木制的墙柱,青砖墙面上爬满了爬墙虎,红绿相间的叶子随风飘荡着,屋顶挑檐上挂着几枚黄铜铃铛,随风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房子看起来不像人住的模样,倒是更像什么庙宇之类的东西。
无数的鬼火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停在这座建筑的门前,聚成了一团明亮耀眼的球体,照亮了前方大片的空地。
空地上站满了“人”。
“人”群中不乏有他们下午看到的熟脸,也有一些根本看不出原状的,只能凭借形状来猜测他原本的身份的“陌生人”。
这些“人”(有脸的情况下)都统一的背对着庙宇的大门口,面朝着一个方向,时不时的互相传递几个眼神,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气氛简直安详到了近乎诡异的程度。
“他们好像在等着什么东西。”
夏北风转过头无声的对沈轻歌说道。
沈轻歌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意见。
鬼火还在不断的聚集着,半空中的光球越来越明亮,浮在众“人”头顶上,看起来就像一个颜色诡异的太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群似乎焦躁了起来,却依旧没有谁主动发出声音。
就在沈轻歌不耐烦的拔着身边的杂草,情绪越来越暴躁的时候,远方终于传来了点动静。
听上去像是什么喜庆的音乐,正从这个村子里的某个地方向这里渐渐接近。
聚在一起的“人”们明显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一般,互相对视着,露出了些许情绪复杂的笑容笑容。
尽管他们的笑容并不好看,在鬼火的映照下还显得分外的恐怖。
“好像是送亲的音乐。”夏北风看着沈轻歌:“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特殊的习俗吗,鬼嫁女儿?”
沈轻歌脸上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她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村里有未出嫁就早亡的年轻女子是被鬼王选中的妻子,死后要嫁给鬼王的传说。所以送葬就等以送亲,要按红事来办……他们这是在等那个死去了的女人棺材抬过来,在庙里祭过了鬼王,也就是跟鬼王拜堂成亲,之后再送去墓地里埋了。”
“好像听谁说过,据说死的时候还要穿红衣服是不是?”夏北风也顺着沈轻歌目光的方向看去,有些感慨的说道:“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年没出事也是奇迹!”
难道真的是那鬼王把穿着红衣送葬的女人收走了,才让她没能变成厉鬼为祸一方?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沈轻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凑近了些向他解释道:“这个习俗有些年头了,最早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孩不愿意答应家里给她定的亲事,一气之下穿着嫁衣上吊了,留了封信说是宁愿嫁给一个恶鬼也不嫁给她的未婚夫。未婚夫家里在这村里还算是有点名望,不愿意事情就这么传开,脸上不好看,就编了这么个故事出去唬人。不过这个地方嘛,你明白的,怪事太多人都特别迷信,时间一长就变成这样了,跟鬼王倒是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处理那些女鬼还费了他不少力气。我之前来找他玩的时候还经常用这件事来嘲笑他来着,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事了。”
“那他干脆直接出面说他不要娶老婆不就行了吗?干嘛自己费力不讨好的,还任由他们这么胡闹。”
沈轻歌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家伙太懒了吧,真的跟人去解释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麻烦了。”
过了一会,她又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便不再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说话间,那远处送葬。或者说是送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他们的眼前。
一队缺胳膊少腿的乐队演奏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从他们面前经过。
几个光裸着上身,露出干皱腐烂的皮肤,或者干脆就是挂着腐肉的白骨或者晃晃悠悠的内脏的壮年男“人”,抬着一口挂着红布的棺材,也跟在乐队后面,表情肃穆的从他们眼前经过。
“来了。”沈轻歌眯着眼睛看着那口棺材,咧了咧嘴:“看来这姑娘家里还挺有钱的,阵仗不小。”
“人”群缓缓的向两边散开,为队伍让开了一条道路。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时不时的还有几声低低的啜泣从人群的某个角落传出,声音刚刚发出,就迅速的被憋了回去。
在乐队高昂喜庆的音效下,那口沉甸甸的棺材终于停在了庙门前,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正好在鬼火聚成的光球正下方。
“我大概猜到二十年前出了什么事情了。”夏北风眯着眼睛盯着那口棺材,拍了拍沈轻歌的肩膀。
“我也猜到了。”
那口放在地上的棺材正在微微的颤抖着,似乎里面装着的不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尸体,而是某种被囚禁的野兽,随时都能冲出棺材。
大概是二十年前,有这么一个姑娘,在送葬的路上化作了厉鬼,从棺材里跳出来,把她的家乡——这个倒霉的小村子给团灭了。
不知道是因为事发突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些死去的人最后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这件事,还继续浑浑噩噩的生活在他们生前生活的地方,直到今天。
只是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死了之后被放进棺材里的,还是没死之前就被套上嫁衣钉在棺材里,最后活活憋死了。
按照眼下的状况,大概第二种可能性要高一点。
“我说,你觉得他们是天天晚上都要演这么一出送亲的大戏吗?”夏北风向沈轻歌身边凑近了些,和她靠在一起,尽量的减小两个人的占地面积:“还是说我们俩特别倒霉,啊,不是,是特别幸运,来的时候就正好赶上这一天了。”
“不知道。”沈轻歌盯着那棺材看了一会,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夏北风的肋骨:“到那边去,离我远点。”
夏北风老老实实的又挪会了原地。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沈轻歌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皱起了眉头:“一会要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你记得跟在我后面,机灵点,别把自己的小命丢在这个鬼地方。”
夏北风点点头,暗自咽了一口口水,抬眼向前方望去。
那棺材在空地上停了一会儿。
人群中缓缓的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拄着比他还高的一根拐棍,站到了棺材的正前方。
吹吹打打的奏乐忽然停止了。
那老头看起来跟正常人区别不大,布满了皱纹的脸就像一个干巴巴的橘子,枯瘦的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他身穿着一件样式诡异的长袍,抚摸着自己垂到胸前的胡须,忽然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张开嘴喊了几句什么。
他嘴里吐出的是一种夏北风听不懂的语言。
在他开口吐字的那个瞬间,“人”们便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就连下午看到的几个赌钱的混混,脸上的表情也是无比的凝重。
还有恐惧。
只有夏北风这个外来人毫不在意这点事情,还高透过杂草的缝隙间观察那老头跳大神一般的动作。虽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不是从来没听过——实际上他今天上午才刚刚听过有人念叨过类似的语言。
就在沈轻歌的嘴里。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沈轻歌。
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某个方向,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严肃,似乎正在警惕的提防着会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
老头举着拐杖,对着半空中的光球喊了几声之后,又将拐杖放下,冲着乐队摆摆手,转身看着身后的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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