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州,州城外潭水畔港口,三艘火轮船靠泊在码头,抵达州城做买卖的几位峒主及随从,正好在港区,见着这冒烟的怪船,不由得有些畏惧。
但见了船上下来的是熟人“陈掌柜”,顾不得那么多,迎了上去,双方热烈的交谈起来。
峒主们当然不会说官话,但陈掌柜陈大定已经学会说他们的土话,所以双方交流起来没有障碍,正交谈间,峒主们见青壮们从船舱里搬出一个个盐袋卸到码头上,目光变得愈发灼热起来。
怕表达不清,峒主们一边打手势一边说:“多一倍,多一倍!我要的盐,比上次多一倍!”
“赊账,先赊账,下次我把缺的生口补上!”
陈大定好说歹说,才劝得峒主们到一旁凉棚里坐下,淡定的回答:“诸位莫急,鄙人今日运来的食盐管够!不过还有其他货物,大家不想先看看么?”
听得他这么一说,峒主们问:“铁锅有么?镰刀、柴刀、锄头....”
“有,都有,诸位莫要着急...还是老规矩,按着老规矩来...”
不一会,峒主们便各自派出脑袋灵光的心腹,跟着陈大定的人去挑选刚到岸的货物,而峒主们刚运到严州的生口,很快便成了陈大定的“入账”。
这些生口不需要登船,直接带到城外的甘蔗种植园干活。
亲兄弟,明算账,陈大定和种植园园主是宗亲,但该算的账一样要算:到了年末榨季,种植园出产的蔗糖,可得抵一部分给陈大定做货款。
家族的买卖要照顾,自己的“钱途”也得有,更别说平添的风险需要补偿了。
既然姓陈,却跑起航运,这种骤然增加的风险,当然得有白花花的进账来壮胆不是?
当然,这种小事不需要陈大定亲自去办,他留在港区陪着几位峒主喝酒。
酒是烈酒,让峒主们如痴如醉,以当地的酿酒工艺,自然酿不出如此美酒,所以诸如陈大定这样“商誉良好”的商人,成了美酒的唯一来源。
峒主们是人上人,但山寨的日子太苦,缺盐缺铁,即便是人上人,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平日里的饮食,作为峒主也吃不到太多盐,寨子里缺铁器,一把砍柴的铁刀,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许多代。
如今能够靠着掳掠生口出售换来食盐和美酒、铁制工具,这买卖对许多峒主来说,再划算不过。
官军有神兵利器,可引天雷轰人,所以不禁铁制农具销售,而对于各峒主来说,铁制工具和食盐一样,都是十分宝贵的东西。
与官军合作平乱的峒主们,每月都有“定额”,可以从官府那里获取一定数额的食盐和少量铁制农具,但若想多要,就得和陈大定这样的商人做买卖。
所以抓生口就成了洞主们每月都在操心的事情,召集男丁攻打周边村寨获取生口,然后以生口从商贾手中换得食盐、铁器、布帛,还有许多日用品。
换回来的铁器,一部分留用,一部分熔了制作兵器,再让手下拿着这些兵器去攻打别的村寨,抓更多的生口。
抓回来的人当中,青壮卖给官商,小孩留在寨子里做奴工,女人留着生娃,如此持续下去,寨子里的人数必然快速增长,而实力也会越来越强。
努力给官府做鹰犬,到时候说不得能在平地上开荒种田,筑起大寨子,住上好房子,总比在山上强。
这个道理很容易想清楚,但更深一点的道理,有的人却未必想得出来。
趁着官府不限食盐、不禁铁器,任由大家攻打周边山寨,那么趁此良机极力表现,争取得个一官半职,名正言顺壮大实力,做峒主之上的峒主。
让自己的族人开枝散叶,各自当峒主,届时只要自己把手一挥,呼啦啦就能拉出数万兵。
届时,若官府依旧强势,那就继续服软,若是官府不行了,自己扯旗当大王,也不是不可能。
中原的朝廷,隔几十年就换一茬,这数百年来都是如此,即便在这里设了州郡,也都是本地豪族说了算,所以真要到了改朝换代,自己或者子孙们的机会可是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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