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人类”之间的谈话内容,不宜为外人所知,宇文温和杨济所说的事情,此时尚未出现,若是有人无意中听到,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城傍”、“辽东总兵”、“女真”等等词汇,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
“城傍”一词源自唐时的城傍制,“城傍”即士兵的一种,李唐将内迁蕃(胡)族置于军镇城旁(城傍安置),保持其部落组织,收取较轻的赋税。
在打仗时则征发这些“城傍”蕃族为兵,蕃兵们自备鞍马、武器随军出征,战斗力有保证。
由“城傍”一词演化出“城傍子弟”,这是指居住在军镇城外的蕃族百姓,总而言之,“城傍”二字形象的概括出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居住在中原朝廷边疆军镇城边的蕃(胡)族,成为唐军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样的制度,为李唐开边增添了强大的助力,平日里保留游牧生活习惯的蕃兵多习弓马,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城傍制对李唐的军制影响颇大,而正是有了“城傍”,李唐才得以不断开边、对外用兵,对此,杨济还是知道的。
唐代的“城傍”,有东北城傍,即内附后定居在营州的蕃族,主要为契丹、靺鞨部族,也有奚族,而营州城傍是李唐城傍制的起源之地,然后渐渐盛行于幽州地区。
有北方城傍,北方指的是河东、河曲朔方地区,河东城傍多为突厥、铁勒降户,朔方城傍还有一些党项、吐谷浑部落。
又有西北城傍,包括河西、陇右城傍,多为突厥、党项部落,这些城傍成为唐军强有力的打手,为“天可汗”开边立下无数功劳。
城傍不但与边兵共同维系了大唐的赫赫武功,而且是唐前期军事战争中的主要战斗力量。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享受了城傍制好处的李唐,也不得不承担城傍制带来的恶果。
结束开元盛世的安史之乱,安禄山精锐范阳兵多来自东北城傍,而与叛军对抗的大名鼎鼎朔方军,也大多来自北方城傍。
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李唐国力大衰,再无法重现开元盛世。
城傍制的利弊众说纷纭,宇文温现在提出来,不是要和杨济争论城傍制是对是错,他只是要让对方做出选择,日后到了辽西营州之后,面对可能内附的靺鞨、契丹部族,该怎么处置。
是像李唐那样,引内附蕃族为城傍,以其为战力震慑辽西以及未来的辽东地区各部蕃族,还是像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那样,扶植一派打一派。
坐镇辽东二十多年的李成梁,几乎是年年征战,杀敌无数,“师出必捷,威振绝域”,战功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辽东地区,无数隐患刚有苗头,就被李成梁掐灭,在他面前,无论是蒙古还是女真,都掀不起大浪,谁敢冒头,谁就要倒霉。
辽东局势因为有了李成梁这根定海神针变得稳定许多,然而正是李成梁,不经意扶植出大明的掘墓人。
如果把这件事全赖在李成梁身上是不对的,而李成梁在辽东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也是后人争议的焦点。
宇文温拿两种有争议的做法来问杨济,就是要看看对方就任营州总管之后计划如何“开展工作”。
对于这个问题,杨济事前做足了准备,所以他明白宇文温的提问实际上是在下套。
地上有一条鱼,还有一个熊掌,你拿哪一个?
正常人会因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为拿鱼还是拿熊掌十分纠结,而杨济知道宇文温的答案应该是“鱼和熊掌都要,因为没有规定两样东西只能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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