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许绍闻言陷入沉思,说实话当年他学《尚书》时,看了《尚书序》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当时没想太多,如今宇文温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有些矛盾。
《尚书序》既称“三坟”、“五典”为“上世帝王之遗书”,“历代宝之,以为大训”,那孔子又凭什么“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呢?
看看旁边,发现郝吴伯也是目露疑惑之色,许绍原本还以为宇文温是乱来,结果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太史公曾受业于孔安国,其所作《史记》并不曾记载鲁王坏夫子宅之事!”
“此事若出史家笔下,传闻失实,或有可原。而竟出自夫子“闻孙”,自述家事,会如此“妄诞”!如何可信?”
“班固著《汉书》记有此事,然则寡人以为,班固距孔安国之世已逾百年,故为以讹传讹罢了!”
“孔壁古文《尚书》,其《尚书序》如此矛盾,定为后人伪作,以此可见,孔壁古文《尚书》实为伪作!杨司马所言不假!”
此言一出,满堂鸦雀无声,不要说宇文温身边的许绍、郝吴伯,也不说当事人刘炫,就连一旁的刘焯都目瞪口呆。
而担任速记的鄂州长史郑通,手中的炭笔已不知不觉掉落,他不知道宇文温为何会如此信口开河:如此折辱刘光伯,事情要坏!
只要消息稍微灵通的读书人,都知道刘炫推崇孔壁古文《尚书》,宇文温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声称孔壁古文《尚书》实为伪作,这和声称刘炫目不识丁,把鱼目当成明珠有何区别!
当世经学名家,居然分辨不出真伪,这就是在嘲笑刘炫的学问,嘲笑刘炫欺世盗名。
郑通觉得宇文温为人处世历来圆滑,即便是质疑也不该如此直截了当,先前说了那么多,结尾时可以说“寡人对此不明,还请先生解惑”,这样都好过直接下结论说古文《尚书》是伪作。
羞辱,这是羞辱,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刘炫的公开羞辱,和当面抽耳光没有区别,要出大事了!
此时的刘炫,愣愣看着面前的宇文温,一腔热血冲上头,脑袋几乎要炸裂开来,不知不觉双手握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伪作?伪作!你说孔壁古文《尚书》是伪作!!!
一旁的刘焯见情况不妙想出来打圆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刘炫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问道:“大...王,不知方才所说杨司马,是何许人也?”
他注意到宇文温说的最后一句话“杨司马所言不假”,想来妖言惑众的就是那“杨司马”,如今不能对着宇文温发飙,所以他要找那个“杨司马”辩论。
刘炫听刘焯讲起黄州人物时,对方特地提起黄州总管司马杨济,说这位的学问有些特别,似乎涉猎颇广,说起儒学来头头是道,但又通域外番学。
什么三角函数,什么几何原理,虽然是算术,但刘焯在刘炫面前对这位杨司马颇为赞赏。
黄州下辖数州,也许有哪个州的司马也姓杨,所以刘炫为避免弄错人,故而确认宇文温所说“杨司马”是何许人。
眼见着鱼儿上钩,顺利完成任务的宇文温松了口气,他为了背这一长串台词,已经使出全力了。
“寡人所说杨司马,便是总管司马杨济,如今正在堂外旁听,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一见?”
“刘某不才,愿与杨司马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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