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后,尤陈两家人择了日期回程。
柳湘莲也将同舅父商议之事向尤三姐儿和盘托出。
尤三姐儿并没有想到柳湘莲这般心思细腻,居然为着早几个月前的事儿惦记到如今,更是思虑着挂印请辞,只为了能挪出时间来陪伴她们母子,不免感动非常。
当下便握着柳湘莲的手说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后宅之事,怎么及得上你的功业要紧。倘或你是为了我们娘儿两个才如此,我倒是不能心安了。”
柳湘莲闻言一笑,开口说道:“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的性子你也知道,素来闲散惯了,并不耐烦这些个官场上的琐碎事儿。况且咱们家现如今赫赫声威,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舅舅身居高位又掌管着户部且不说了,如今桡表兄也入了圣人的眼,显见着就要受重用。再加上二姐夫掌管着宫中戍卫,负责圣人的安全,我又镇守西海沿子,每日过手的银子就跟淌水儿一般,更是兵强马壮。朝中早有一干小人眼红咱们家,总想着在圣人跟前儿进谗言。虽说圣人英明睿智,亲贤臣而远小人,又有舅舅在旁帮衬,可时日长了,终究不是稳妥之事。莫不如趁此机会抽身一步,回到京中圣人眼皮子底下,既能安享尊荣又能富贵清闲,这可不比费力操心且不讨人的好儿强上许多?”
“再者说来……”柳湘莲说到这里,不免搂住三姐儿的肩膀笑道:“当初我曾说过,等婚后咱们两个还得浪迹江湖,各处游玩。偏偏如今俗务缠身,想要与你携手同游,可要等到哪年呢?”
尤三姐儿听了这一番话,又是感动又是难为情,只好投入柳湘莲的怀中,红着脸儿说道:“你既有了主意,我只听着便是。只是有一点,倘若你将来后悔了,可不许怪我。”
柳湘莲好笑的摇了摇头,因说道:“你也太把人看小了。这么点子事儿,况且又是我自己下的决定,何况埋怨别人。”
说道理,柳湘莲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疏懒爽侠的脾性,高官厚禄这种事儿搁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夫妻和顺,儿女康健来的重要。
夫妻两个既已定了任期满后续职回京的打算。这会子倒也该趁早准备。
尤三姐儿在西海沿子购买的房舍田地倒是不必转手,反正将来二人都有云游天下的意思,到时候没到一地都有自家的宅院住着,总比住在客栈官邸来的自在。下剩的铺子买卖倒也不必关了,只派心腹之人在这边儿理事,每年将收益账本送回京中即可。
至于花了重金修葺的西海别苑,原本是想做陈园的用途。如今两人要走,倒也不必费事了。尤三姐儿直接把这宅院转给太守夫人,用作众女眷诰命们相聚的场所。
太守夫人十分羡慕京中陈园的各项营生,主动向尤三姐儿提及,“且不必完全转手。莫如咱们两个合作,我负责在这边儿打点照看,你且将京中陈园里有什么,你也照办到别苑里。可好?”
尤三姐儿对于太守夫人的提议略有心动,不过想到此时世人对女子求全责备,而陈园的意义又别有不同,尤三姐儿生怕自己不能亲眼盯着,闹出事后反而连累了众女眷的清誉,只得委婉拒绝。
不过尤三姐儿却将陈园的经营理念和该注意的地方同太守夫人详详细细说了一回,至于太守夫人想如何打点,则不再尤三姐儿的考虑之中。
太守夫人见状,只得罢了。
另一厢柳湘莲也开始将西海沿子的各项军务放手给心腹下属,并且在火器营里留意人才,准备等到回京续职时将这些人都带回京中,奉圣人之命建造京畿火器营。
又打发心腹随从回京中收拾房舍,免得宅院久无人住,寥落潮湿。
等到柳湘莲和尤三姐儿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安排好家里家外的事儿,便也到了瑾哥儿的周岁宴。
西海节度使的嫡长子办周岁,当地文武官员自然竞相而来。
是日柳府门前车马如龙,宾客如云,当地有头有脸者皆登门道喜。便是远在京中的圣人也掐算着日子赐下周岁礼,顺便赐下擢升柳湘莲为兵部尚书,即日回京续职的旨意,命使臣跟随告假的尤陈两家人等赶制西海沿子。
消息传到柳家的时候,柳湘莲忙命家人撤去酒席摆了香案跪接圣旨。
待吏部官员宣读圣旨后,众人齐齐贺喜。上上下下莫不欣然踊跃,言笑鼎沸不绝。其后瑾哥儿在抓周的时候抓到了笔墨宝剑,众人更是连连奉承,只说瑾哥儿将来必定能“雏凤清于老凤声”。
听得柳湘莲与三姐儿笑不拢口。
却说瑾哥儿的周岁宴后,柳湘莲便与三姐儿打点行李,准备回京。
朝廷派来接任柳湘莲的官员也抵达西海,柳湘莲归心似箭,倒是与那官员痛痛快快的做了交接。
一个细心听教,虚心学习,一个心无藏掖,霁月光风,况且两人都是圣人的心腹之臣,又是神交已久,此番相聚倒也是言谈和契,互有尽让。尤其是继任而来的官员,在其任上也是个兴利除弊的人物,只是治世经济之道不如柳湘莲这般醒目,如今附耳聆听柳湘莲的切身经验,继任官员登时惊为天人。恨不得能与柳湘莲日日把酒,好生讨教一番。
待到继任的官员彻底明白了西海的情况之后,柳湘莲也到了回京的日期。因考虑到尤三姐儿身为女眷,瑾哥儿又年纪太小,还有尤陈两家的长辈们也不好太过劳累,柳湘莲索性便乘船入海,绕道杭州,途径运河直达神京。
至船靠岸后,尤陈两家早已打发了人来接。柳湘莲便向岳父、舅父等人拜别,只说家去梳洗一番好生歇歇,待面圣过后再去两家登门拜访。
陈珪与尤子玉等自是欣然应从。
众人各自家去,柳湘莲与尤三姐儿好生梳洗一番,当夜便安置下来。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柳湘莲先是到吏部续职,又递了牌子入宫面圣。圣人心悬爱将,即刻便命入宫。
君臣两个在勤政殿内对奏一番,说的便是如何在京中设立火器营一事,柳湘莲且将自己在西海沿子的诸项动作都跟圣人一一交代明白,因着事杂话多,这一聊便聊到了掌灯时分。圣人不但留了午膳晚膳,临出宫前还带着柳湘莲给老圣人请了安。
老圣人还记得柳湘莲进宫的那一只“万邦来朝”的金自鸣钟,对这个年及弱冠,就能将筛子一般的西海沿子治理的铁桶一般,不但银子赚的淌水儿一般,还整治的军中兵强马壮。因此倒对柳湘莲颇存了几分印象。
这回见了真人,少不得也称赞几句。柳湘莲恭谨拜谢,方才退出宫中。
次日一早,柳湘莲、尤三姐儿便带着瑾哥儿按照礼数先回了尤家。尤老太太年事已高,早不能外出。倒是头一回见到瑾哥儿,稀罕的了不得。昔年还是豆丁模样儿的宝哥儿也长成了翩翩少年,如今师从徐子川,也在族学上念书。
听说明年就要下场了。众人都怕耽误了宝哥儿文数,以至于这回瑾哥儿举办周岁宴,宝哥儿百般的央求父亲母亲,尤子玉和陈氏都不曾带了宝哥儿家去。
如今眼见三姐姐回京,宝哥儿更是黏了上来。一边同尤三姐儿说话,一边稀罕的看着小侄子瑾哥儿。
尤氏并尤二姐儿得知尤三姐儿回京,一个带着相公继子儿媳孙子,一个带着相公儿女也早早的登了门。登时见男丁在前堂,女眷在后宅,都热热闹闹地叙起别后旧情。
母女姊妹多年不见,自然有许多的话说。说着说着,不免就提到了各家的长短。
一别经年,长安城内风景如旧,可人却不同。就拿贾府来说罢,自出孝后,王夫人便张罗起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原本想着宝玉成婚之后能想着建功立业之事,却不曾想宝玉之顽劣一如以往。从不肯认真读书,每日只管在家中同姊妹丫头们胡闹。宝钗也劝不听,只得随他去了。
“说来倒也奇怪,世人都知道宝姑娘同宝玉房里的袭人好,晴雯不喜欢她。那袭人也是百口的称赞宝姑娘显德。却没想到宝姑娘嫁过来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发了袭人那丫头。反倒将莺儿和晴雯开了脸儿,给宝玉坐了房里人。你没瞧见袭人走的时候淌眼抹泪的可怜模样儿,跪在老太太和二太太的院子里哭着说什么宁可一头碰死了也不出去。二太太素性都是喜欢她的,那会子竟然也没说一句话,由着宝姑娘把人撵走了。”
尤三姐儿听了这话,并不意外。只笑着说道:“这便是机关算尽,却没算到人心叵测,反复无常。”
尤氏闻言,不免想起那些年府内的一些流言,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说道:“都说袭人是宝玉跟前儿一等一的得意人儿,别人倒也罢了。偏生宝玉的心肠也那么狠。好歹是伺候了一场的屋里人,怎么连句话也不说。没的叫人心寒。”
不过宝玉向来都是如此,众人虽说心寒,倒也不觉得意外。
除了宝玉和宝钗,史湘云在尤三姐儿赴西海上任的第二年也嫁人了。嫁的正是卫家的小子卫若兰。如今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小日子倒也过的和和美美的。
尤三姐儿想到原著中卫若兰战死沙场之事便发生在西海沿子,如今西海沿子早已被柳湘莲治理的固若金汤,朝廷各边也有精通战事的将领镇守,况且自新皇登基后,兴利除弊,肃清吏治,厉兵秣马,连卫若兰之父都不曾战事,想来也不会出现卫若兰战死致使史湘云流落风尘之事发生。
四姑娘惜春也在出孝之后被尤氏许配发嫁了。嫁的便是冯唐将军的长子冯紫英。这些个心腹老臣原本就是一条心支持圣上的。原著中没少给皇帝添麻烦,甚至还策划出行刺谋反之事。如今赶着太子登基,与太上皇关系和睦,这些功勋老臣便也越发死心塌地跟随圣人。再加上有些人家儿子孙成器,并没有发生原著中四王八公十六侯皆倾颓败落之事。便有某些子孙不成器的诸如宁荣二府这一类,倒也可以安享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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