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大堂里没什么人,窦安出手大方,小二也高兴地摆了两只炭盆在两个角落里,然后将桌椅都收拾了给小阿成学步。更宽敞的空间让小阿成更欢乐了,小短腿迈得飞快,摔在地上还乐呵呵地笑着。几个伙计都是机灵的人,一边瞧着还说着奉承地话,顿时将走路还不利索的小阿成说成了未来的大英雄大栋梁什么的,最后连驿丞也引来了,为这萧瑟冷寂的驿站里添了几分热闹来。
打断了大堂内欢声笑语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笃笃笃……”的声音踏在半化成冰的雪地上,极为震耳。驿丞反应快,先带着伙计跑了出去,窦氏兄弟俩则是抱起了阿成,坐到了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吩咐收拾桌椅的伙计去拿些点心和茶水来,不想话音才落,大堂的门就被哐当一声给踢开了,吓得小阿成缩头躲进了窦安的怀中。
伴随着一阵冷风进了大堂的,竟然是穿着皮甲的军人,为首的大汉脖子上还挂着红色的披帛,那是有品级的武官才有的穿着,他的脸颊上有因为风雪而冻伤的痕迹,整个人带着一股子从内而外的冷意,十几个亲兵跟着他进来了,很快将大堂里的桌子都给占满了,他们占满了血水和泥巴的裤脚,将大堂的地面给弄得泥泞起来,使得驿丞的脸色拉得老长。
“哎哟哟,我说军爷啊,你们将大堂弄得这么脏,一会儿若是再有大人们来歇脚可如何是好呀?”驿丞扯着嗓子瞪着为首的将官道。也不怪他一个小小的驿丞就敢对有品级的朝廷武将不客气,实在是本朝承平近百年了,武将的地位是每况愈下,如今边镇的诸多节度使和都督更是以文官担任了。
那将官倒也能忍,没将驿丞嫌弃的嘴脸放在眼里,但是其他的副手和兵卒却不肯了,他们一路冒着风雪赶路是为了朝廷,可是如今一个小小的驿丞都给他们脸色看,这辛苦也太没劲了。
“你嚷什么呢嚷?弄脏了大堂怎么了?地不就给人踩的?这天气除了咱们你以为会有什么人来驿站?我告诉你,对我们将军放客气些,我们可是剑南都督麾下的前营,身奉军令在身的。若有耽搁,即便是就地处决了你这老家伙,也无人敢多说什么的。”
此话一出,驿丞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若是文官哪怕品级再低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但是武官,寒门小户出身的武官,他可是不放在眼里的。当即冷笑道:“小官可真长见识了,前些年天水郡公路经此地,可是和气得很。玉台州刺史裴元路过此地,更是和气了。那可是弘隆十三年的状元郎,出身河东裴氏呢。敢问将军官阶几品?出身何门呀?”
驿丞这话可是将一干老兵爷们真惹毛了,纷纷叫骂起来了,那位将官也是气得脸色发青,手下们的叫骂得难听他也就没有阻止,反是一把将驿丞扯了过去,扬了扬长了冻疮的拳头,低声威胁道:“我不和气又如何?你既已知道我们寒门出身,就该清楚我们不知礼不懂礼,即便打了你一顿也是白打了。驿丞大人总不会想挨揍吧?”
驿丞吓得不轻,被将官丢在地上。窦安此时才上前插话道:“将军息怒,不如让驿丞备好酒菜给各位军爷赔礼。这天寒地冻的,喝口热酒暖暖身子什么气就消啦。”窦安拍了下驿丞的肩膀,低声吩咐了两句,那驿丞心里虽恨,却也不敢再指责军卒们了,还小心翼翼地上前赔礼,又留了伙计在堂屋中照应,只是心里他则瞧瞧地溜回了后头备酒菜去了。
那将官没想到文士打扮的窦安会上前搭话,他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住在驿站里让驿丞客气相待的,定是家世不低的之人了。当即抱了抱拳道:“多谢郎君的好意了。”
窦安却自来熟地凑了上前,笑道:“不过几句话罢了,我也是钦佩将军等人冒风雪严寒执行军令呢。在下窦安,师从洛阳腾旗卫郭彪习武,虽未从军但是也算是半个军人了。将军不必客气外道的。”
窦安说完又指着窦平道:“这是我大哥和小外甥。”
将官听了倒是放下了戒心,只因郭彪在进洛阳腾旗卫之前就是剑南道节度副使。他哪里知道师从郭彪不过是窦安随口瞎掰的呢?很快,就在窦安的刻意亲近之下,窦平兄弟俩知道了这群军汉子冒风雪入关的原因了,果然不是小事,而是剑南道下的南邵土司家内斗,土司和兄弟打得不可开交波及汉民,剑南道大都督司马南有心扶持土司的二弟,却听说土司派人入关请朝廷调兵,便派了他们也入关陈情。
窦平和窦安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剑南道这个时候竟出了事?!司马南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呢,这样算不算是打了陛下的脸?
兄弟俩这时还不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可是极为得意的,只因突厥的可汗派了使者入洛阳称臣求娶公主,即便此时的突厥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强大了,但比起拿突厥无法的先王来,可算得上是大功绩了。皇帝膝下养住的女儿不多,只七位。他自然舍不得亲女远嫁的,故而当临洮郡王上书他的嫡女杨蓉愿远嫁后,皇帝自然是欢喜异常的,不但重赏了临洮郡王府,更是封杨蓉为显荣公主,视其为皇室公主的表率。
等到窦瑄几个回到了扶风时,杨蓉已经成为公主带着无数的珠宝和工匠、侍卫等踏上了远嫁之路,窦家上下以及杨离真真地恨出了一口血来却无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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