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黑衣人扯下蒙脸面罩,却是须发斑白的裴道子,看得谢瑾又是一阵错愕。
此二人正是孔志亮和裴道子。
午后谢瑾下山离去,孔志亮与裴道子尾随其后想要暗中相助,不料却是慢了一步没有在天黑之前赶入城中。
两老一番计议,决定由武艺高强的裴道子先行潜入城中查探情况,孔志亮则留在城外等候消息。
然而裴道子从未来过江宁,好不容易找到谢府府邸,恰好遇到众家丁围攻谢瑾的那一幕,裴道子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出手相助,并将谢瑾带离出城。
当了解事情缘由,孔志亮望着陆三娘、幼娘两女的尸身默然无语,半响才是怅然叹息。
谢瑾脱离险境,此际心神散乱脑海中百般无序,伏在陆三娘身上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孔志亮和裴道子默默相陪,尽皆老眼湿润。
过得半响,待到谢瑾情绪稍安,孔志亮才轻声安慰道:“七郎,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吧。”
谢瑾茫然地点点头,突然双目又恢复了神光,起身咬牙切齿地言道:“老师,二房谢睿渊为了夺我大房之权,卑鄙无耻地诬陷阿娘私通,将她逼死在了谢氏宗祠之内,我想前往润州刺史府击鼓鸣冤,告发这群恶毒宵小。”
孔志亮本是朝廷命官出身,对《唐律》甚为熟悉,思忖半响轻叹道:“七郎,此事老夫认为应当从长计议,其理由有二,第一,时才听你所言,三娘子乃是自行撞柱而死,加之现在谢氏房长众口一词认定三娘子为羞愧自尽,即便官府受理,然而众口铄金,你根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且依据《唐律》,告发五服亲属要处以重刑,诬告罪加一等,倘若官司失败认定你为诬告,说不定会面临流放之刑;第二,三娘子毕竟已经去了,倘若因官司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让这本就是虚假的私通之事传得人尽皆知,三娘子灵魂何安?身为人子,你还是应当顾及她的名声。”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谢瑾为之默然,半响流着眼泪道:“可是老师,就这么放过那群作恶多端的恶徒,我实在心有不甘,况且身为人子不能替母报仇,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孔志亮语重心长地言道:“七郎,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你现在年纪尚幼,根本就不是二房那些人的对手,不如暂且忍耐,待到时机合适,再行报仇之举,这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谢瑾缓缓颔首,茫然问道:“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
孔志亮望着他半响,正色道:“只要你肯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待到你掌握了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权势那一天,便是报仇之时。”
谢瑾默默颔首,望着陆三娘的尸身牙关紧咬,身子瑟瑟颤抖,双目中除了透骨般的恨意,再也没有留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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