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凉凉的一阵风裹着幽幽的药香穿过屏风,俏皮地吹起了躺在床上的那人的一缕发丝。发丝落在脸上带来轻微的痒意,想要伸手挠一下又觉得手指无力得无法动弹,陈珈兰难受地皱了皱眉,慢慢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先是像笼罩着一层迷雾般模糊不清,而后雾气渐淡,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她轻轻地眨了下眼,四下转动眼珠,将这屋子从头顶的木梁到周围的物件陈设尽数打量了一遍。
看这里的环境摆设都很普通,不似富户也不似客栈,再加上摆在窗台上曝晒的药篓子与那股淡淡的药香味,难道这里是医馆?
她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分毫,手撑着床沿支起了身。
这床虽说担了一个床的名头,实际上只是四条长凳与两块木板拼搭起来的一个简易床铺,大约是供人临时休息所用,并不如何结实,她一起身床板就发出了嘎吱一声。
“醒了?”
与床板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阮孟卿的声音。
陈珈兰循声望去,他和一个银须鹤发的老大夫绕过了屏风正朝她这边走来,大夫手里还捧着一个白瓷小碗,里面深褐色的液体随着他的脚步而摇摇晃晃,几次都险些扑洒出来。
陈珈兰的面色顿时一青。
毫无疑问,在一间医馆里,在一个大夫手里捧着的,自然只能是药了。
作为一个在乡野中长大的姑娘,陈珈兰很少有害怕的东西,而很不巧的是喝药正好是她天然畏惧的一件事。
阮孟卿在这一刻极为默契地读懂了她心中所想,于是解释了一句:“你晕倒后我就送你来了这间医馆,你已经昏睡了近半个时辰,大夫说你休息两天,喝些汤药就无碍了。”
所以只是滋补身体的汤药,并不是她以为的苦口良药。
陈珈兰拿眼神盯着他:这有区别?
阮孟卿视线一错,避开了她的注视。
陈珈兰接过老大夫递到她手里的药碗,盯着尚且漂浮着少许药材残渣的棕褐色液面,语气迟疑地问道:“我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的身体向来不错,极少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没道理好端端的会晕过去。
大夫笑呵呵地反问道:“姑娘今早没有用早膳吧?”
陈珈兰闻言点了点头,仔细想来,不仅是早膳,午饭也没吃。醒来之后到现在,这段时间她基本是在刑部衙门度过的,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的问题,饿极时稍稍忍耐些,过一阵便也毫无感觉了。
她如实说完,老大夫顿时笑了:“那便是了,你这一天粒米未进,身体本就有些虚弱,外面日头又晒,中了些暑气,这才会突然晕倒。”
陈珈兰轻轻“哦”了一声,接着捧起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的,味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苦,反倒有种像是山上未成熟的野果般的酸涩感,紧拧的眉心因此不由松了几分。
大夫待她喝完药,伸手为她把了把脉,脉象平稳,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笑着同阮孟卿说了一声,然后端着空荡荡的药碗回到前厅,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视片刻,陈珈兰忽然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正经道:“多谢阮大人援手。”
“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阮孟卿说道。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听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仿佛真如他所说,送陈珈兰来医馆只是随手而为之一样。
陈珈兰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他,青年一身绛紫色朝服,如修竹般立在屏风边上,气质温润,玉树临风,衬着窗外投照进来的光辉,仿佛刚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叫人移不开眼。
意识到自己失神,陈珈兰匆匆忙忙敛下目光,不敢再盯着他的脸看。
阮孟卿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拎着大夫包好的两包药材走到她面前,在她惊疑的目光下,搁在了她身侧。
陈珈兰:“……”
不是说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喝?
“大夫说了要调养。”阮孟卿简洁地回答道。
陈珈兰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点了点脑袋,表示自己一定会按时吃药。点完头,又是一阵沉默,陈珈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扶着床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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