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词中的钱塘又名杭州。
北宋咸平五年,大词人柳永进京考试途经杭州,见此地风光秀丽,富饶丰奢,遂滞留于此,终日沉醉听歌。
而后又作了这首《望海潮》,写尽了江南的繁华形胜。
此词一处,便广为传诵。如烟的柳树,如画的桥梁,还有划船在西湖上采菱清唱的江南少女,引无数风流人物心生向往。
后来这首诗传到金国,大金国主完颜亮颇有几分才气,他看了这首词,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之胜景,遂起投鞭渡江之心,并作诗明志:
万里车书尽混同,
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
立马吴山第一峰。
隔年便合兵百万南下。
此事见于北宋儒士罗大经的《鹤林玉露》内,罗大经将金朝攻伐北宋归咎于这首词,虽有夸大之嫌,但北宋杭州之繁盛也由此可见一斑。
其实自隋朝杨素凿通江南运河以来,杭州作为从江苏至杭州绵延数百里的运河点起点,繁华已可预见。
到了南宋建炎三年,杭州升为临安府,并作为陪都,城垣因此大事扩展,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连西湖,左靠钱塘江,并设城门一十三座,城外引入钱塘江水开凿出宽达百米的护城河,气势端的宏伟无比。
随着南宋朝廷南迁的还有北方的大量人口。至咸淳年间,杭州的居民已增至一百余万,实为当时世上最繁华的城市。
后忽必烈即汗位,于崖山一战灭南宋,并在此之前定都燕京,称大都,杭州失去了往昔之鼎盛,但依旧十分繁华,与大都一南一北,成为大元帝国最重要的两个城池。
元顺帝至正一十年,秋
杭州城内,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摊贩云集,远处青楼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王孙贵族斜倚在露天望台的金丝软榻上,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把酒临风,放浪形骸。
如果不是城外还聚集着数以万计无家可归的流民,当为一副盛世繁华的景象。
这些流民来自中原大地的各个角落。
近年来大元帝国天灾人祸不断,中原各地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多达百起,加之黄河决堤,流离失所的流民多达百万。
杭州城作为南方最繁华的城池,自然有很多流民前来避难,只是这些流民逃到城内没有营生手段,除了乞讨,便是偷窃,因此在一个月前,官府便不再允许难民进城。
“小兔崽子,又来偷吃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知味楼内响起一声咆哮,一个邋遢少年怀里塞着一个油布袋连滚带爬的从里面跑出来,随后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也追了出来。
这中年男子正是知味楼的钱掌柜,他身材矮胖,肚子肥圆,没跑出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如何追得上那少年。
“砸死你这兔崽子。”钱掌柜见那少年越跑越远,自己已是追不上,便将手上的木棍奋力扔过去,木棍正中邋遢少年头顶,那少年吃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很快就恢复平衡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一声臭骂远远传来:“姓钱的,我操你祖宗!”
邋遢少年一口气跑了两条街,跑进了城北的一条小巷。
“怎么样,收获如何?”小巷里早有两人在等候,那两人年龄与邋遢少年相差无几,十五六岁上下,一个名为赵四,一个名为章猴儿,至于这个偷东西的邋遢少年,姓陆名潜。
三人都是半年前逃到杭州城的难民,无意中碰到了一起,便结成意气相投的兄弟。
那时候进杭州城还不算困难,但三人没有谋生手段,这半年时间都靠东家讨点东西,西家偷点东西填饱肚子。
半年时间过去,街上的摊贩大多都认得这三个泼皮,三人的一日三餐已经越发困难了。
赵四接过陆潜手里的油布袋打开一看,欢天喜地道:“老大,这次好东西可真不少啊,还有支鸡腿。”
陆潜夺过那支鸡腿道:“这支鸡腿来之不易,今天还是由本帮主自己享用了。”
陆潜在一个月前曾偷偷溜进杭州剑术名家燕南的院子里偷看燕南使了一回剑,平日里便以燕南的传人到处吹嘘,并自称“天剑帮”帮主,赵四和章猴儿两人以陆潜马首是瞻,则自称为左右护法。只是天剑帮上下除了这三个“位高权重”的核心人物就没有其它成员了。
三人来到一处废弃庄园内。这个废弃庄园本是杭州富商李文杰的庄园,颇具规模,只因两年前李文杰被查出勾结台州义军首领方国珍而被抄家问斩,这个庄园就此废弃下来。
元人统治残暴,对勾结义军的更是残酷,这个庄园也因此无人敢收购,也只有陆潜这三个朝不保夕的小混混敢拿这里当栖身之所。
陆潜将偷来的食物分配了一下,三个人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下肚,仍意犹未尽将十根手指都吮吸了一遍。
“帮主老大,咱们这天剑帮也应该扩充一下成员了,不能每次连一日三餐都要亲力亲为。”赵四躺在地上摸着肚子道。
他们三人轮流解决一日三餐,明天轮到了赵四,赵四不如陆潜机灵,偷吃不成反挨揍是常有的事,一想到明天的三餐问题,赵四愁得五官都挤在了一块。
陆潜从地上折了一根草茎,剔了剔牙齿,说道:“左护法莫慌,本帮主看你近来越发皮糙肉厚,知道你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只要能填饱肚子,挨几顿揍又算得了什么?”
赵四叹了口气,颓然道:“我倒宁可要帮主老大脚底抹油的逃跑的功夫。”
陆潜拍了拍赵四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本帮主英明神武,迟早会带领天剑帮成为天下第一帮会,到时候咱们就请那个什么‘中原第一高手’张三丰做咱们天剑帮的‘伙食长老’,让他帮我们解决一日三餐,不必再劳烦左护法出马了。”
一听到陆潜描绘未来蓝图,赵四也来了兴致,道:“依我看有那个闲钱请张三丰,还不如去百花楼请花芙姑娘来为我们唱首小曲儿,让我们开开耳界也是好的。”
陆潜摇了摇头道:“比起听花芙姑娘唱歌,还不如请翩翩姑娘来跳支舞。”
赵四也摇头道:“帮主老大,其他事我都听你的,但这事儿你还真得听我的,翩翩姑娘跳舞虽然好看,但又怎么比得上花芙姑娘唱曲儿呢?”
陆潜道:“我说请花芙姑娘就请花芙姑娘。”
赵四怒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自个儿说了算。”
两人越争越起劲,好像天剑帮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帮,只差两人争个输赢便能决定请名满杭州的花芙姑娘或者柳翩翩姑娘了。
章猴儿在一旁慢悠悠地吮完手指头,插口道:“启禀帮主,本护法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
陆潜道:“什么重要的消息比请翩翩姑娘来跳舞更重要?”
章猴儿道:“城东孙二狗那厮,三天前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二两银子,孝敬给黑鱼帮的刀疤脸,现在已经正式进了黑鱼帮,还当了刀疤脸的贴身小弟。这个消息不知道有没有比帮主和左护法做白日梦重要。”
“什么!”陆潜从地上弹起来,怪叫道:“你说的就是那个经常跟我们对着干被我们胖揍的那个孙二狗吗?”
章猴儿道:“可不是吗?原来孙二狗那厮势单力孤,是杭州城内仅剩的比我们弱小的混混,接下来我们连他也欺负不了了。”
“何止是欺负不了,简直是看到他还得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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