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隆冬,外面正绵绵地下着雪。卫忆选了一件缎面的厚披风,只带上墨玉,步履轻快地往西宫走去。墨玉手中捧着个檀木盒子,面上竟显出几分忧色来,两人还没走几步,便看见赵玉手中拿着枝梅花,笑吟吟地望过来。赵玉罕见地着了红裙,与雪天倒是意外得合衬,卫忆看着她精致的眉眼,嫉妒地鼓鼓嘴。
“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真是招人恨,连雪片都近不了身,还真当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赵玉将手中的梅枝递给卫忆,笑得轻佻:“嫂嫂这话可酸得很,若不是嫂嫂怕苦怕累,任国公爷怎样说都不愿意习武,今日是能同我一般潇洒的。”
卫忆啐她一口,将梅枝转交给墨玉:“不仅取笑本宫,还厚着脸皮大言不惭,该打!”
赵玉抚抚鬓边,笑得更是张扬:“皇兄和卫将军不在这宫中,谁又能奈何我。”
卫忆剜她一眼,竟是无言以对。
赵玉也不再逗她,正了正脸色,从袖中取出个红底洒金的信封来:“卫将军来了信,说是一切顺利,只是那北地的鹤清音——”
卫忆皱眉,飞快地抢过信封,取出信大致扫了几眼,只见信上大多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这才安了心,勾出个笑容来:“阿玉便不要管他的闲事,卫锦自有他的谋算,你只顾着陪我料理了赵曦那个丫头才是正经。”
赵玉听及此,别过头去,眸中现了些犹疑之色,却依然温声道:“如懿这是又发什么疯,胆量见长,敢在涓太妃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卫忆抿抿唇,将手往袖子里缩了一缩:“她自小养在先太后身边,自是不怕她的,太妃她不过是面上冷了些,说到底对你们这些小辈还是宽和的。”
赵玉没有接话,只是点头应了,觉得心中冰冷。
大约过了一盏茶,三人才行至慈光宫。
赵玉望着这有些阴森的宫殿皱了皱眉,忽然将卫忆护在身后:“为何没有宫人在左右?这里太过安静,恐怕有诈。”
卫忆比赵玉矮些,被赵玉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了身旁的墨玉一眼,制止了赵玉开门的动作。
墨玉颔首,将手中的木盒打开,用手抓了一小把粉末出来,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
厚重的大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本应出现的宫阁被一片白雾取代,这雾好似凭空冒出的一般,无边无际。
赵玉吃了一惊,左手摸上了腰间的软鞭,还没来得及动作,那白雾就倏然消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入目的是一片亮绿的松柏,在纷扬的大雪中站得笔挺。墨玉走到正数第七排第一颗松树前,将在它树皮上一只似乎是冻僵了的夏蝉轻轻取下,放入手中的木盒里。
如那缥缈的雾气一般,这片松柏也在顷刻之间慢慢淡去了身影。
卫忆偷偷瞟赵玉一眼,只见赵玉皱着脸,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卫忆叹了口气,又仿佛是舒了口气,走上前去牵起赵玉的手。
几人还未靠近正殿,便有几个穿黑衣的妙龄女子迎了出来,墨玉走上前去,从那领头的女子手里接过一个与自己手中相同的木盒。
那领头的女子将其余的姑娘们挥退几步,把交换来的木盒揣入袖中,分别给两位主子请了安,全了礼数,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我们太妃说了,这次带了定远公主来,便算是两回了,若过了下次,娘娘还有什么要事的话,提前一日拿一册孤本毒经搁在门口就是。”
卫忆端着笑,温和地点点头:“有劳蛊心嬷嬷了,若还有旁的事,本宫自会让素月来知会一声的。”
蛊心福了福身,从怀中掏出个荷包来递给墨玉:“太妃正在参禅,不见外客,还请娘娘亲自去一趟偏殿,接如懿公主回去,让公主莫要再来这里了。这里阵法凶险,若公主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慈光宫可担待不起。”
卫忆对她笑笑,算是应了。蛊心又行过礼,带着其他的女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赵玉自小离宫,还是第一次见这阵势,她蹩着眉,忿忿地嘟囔一句:“一个小姑娘罢了,竟也如此嚣张,怕是如懿这回吃了不少苦头。”
卫忆暗暗掐了她手心一下,低声道:“这蛊心是宫里的老人,是涓太妃从苗疆带来的陪嫁丫头,要是论岁数,怕是比你大上一番还要多。隔墙有耳,多说多错。”
赵玉吃痛,赶忙抽出手来哈着气,觉得自己很是无辜:“看上去比浅语她们大不了多少——”
卫忆嗔她一眼,手摸上她腰间,又狠狠掐了一下:“傻丫头,噤声。”
赵玉疼得险些蹦起来,她哀怨地看了卫忆一眼,终于还是没敢出声。
卫忆远目,看着皑皑白雪,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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