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追到河底,但见不远处有一座洞府,那妖怪携着唐玄奘逃了进去,石门一落,顿时就将他们拦在外面。两人计较一番,由猪八戒出面,辱骂那妖怪,而且专捡难听的话去骂。过了一阵,那妖精果然沉不住气,石门轰然一开,就从里面冲了出来。玉琉璃乘石门未落的间隙,变成一只小蜜蜂,朝洞府里飞了进去。
待石门落下,玉琉璃立时恢复人形,庆幸道:“还好这几天把变身术练会了。”接着,便在昏暗的洞府里四处寻找着,不一会儿,便在石床旁找到了唐玄奘。只见他手脚都被绳索绑住,嘴巴里也塞着乱布团。
玉琉璃眉头一皱,急忙过去想替唐玄奘松绑,却一眼瞥见床头的案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蓝黑色的衣服。那衣服虽然有些陈旧,却十分干净,与周围杂乱的环境相比,显得异常整洁。
玉琉璃目光一滞,伸出手将衣服打开,那衣服样式简单,针角颇不整齐,可见件制作之人的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摩挲着手里的衣服,玉琉璃神情大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就在此时,一声怒吼从她身后传了过来:“把衣服放下!”
玉琉璃一怔,下意识地转身望了过去,但见那妖怪手持一杆粗黑的宝杖,朝他猛地攻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杖顶,玉琉璃却没有躲避,望着那妖精轻轻地唤了一声:“卷帘大哥!”
那妖精神情一滞,陡然停住,震惊地问:“你叫我什么?”
玉琉璃眼眶一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卷帘大哥,我是琉璃,你忘了吗?”
卷帘眉头一皱,手一松,宝杖顿时“叮铃”一声掉在地上。只见他双手捂着脑袋,神情狰狞而痛苦:“琉璃,琉璃是谁?”说着,他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又是撞墙,又是打滚,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玉琉璃心下大惊,急忙跑到他身旁蹲下,又是掐他的人中,又是拍他的脸,过了片刻他身子一抖,猛地把眼睛睁开了。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目光狠厉,顿时把玉琉璃吓了一跳。
卷帘靠墙壁坐了起来,目光一转,落在玉琉璃面上,神情有些茫然:“琉璃,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记不起我自己是谁。”
“怎么会这样?”玉琉璃眉头一皱,脸上泛起深深地担忧,忽然间,她灵机一动,起身将案上的衣服拿了过来,试探地问道:“那这件衣服你总记得吧,你把它保存的这么好,你一定记得,对吗?”
卷帘的目光落在衣服上,眉头一皱,神情依旧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隐隐记得,这件衣服对我很重要,好像是某个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
玉琉璃面上一喜,激动道:“你没记错,这件衣服确实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我呀。”
“你!”卷帘顿时一惊。
“是的,卷帘大哥。”玉琉璃微微颔首,继而解释道:“当初我还是琉璃盏,被道德天尊送给玉帝,玉帝将我放在他的寝宫盛放琼浆玉露。而你刚刚被玉帝封为卷帘大将,那时候我还不能化形,每日里都是你偷偷地陪我说话解闷。过了两百年,我终于能化形了,玉帝恩准我成为寝宫里打扫的仙婢。你说很快就是你的生辰,让我送你一件礼物,于是我就向百花姐姐请教,花了好久这才做了这件衣服,在你生辰那天送给你。”
听了玉琉璃的话,卷帘脑子猛地一痛,抱着脑袋又开始撞墙,吓得玉琉璃又惊慌失措起来。与此同时,卷帘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个破碎的画面,渐渐地那些画面开始组合在一起,形成一连串的景象。他的目光瞬息万变,起起伏伏,过了半响他目光一抬,一把按住玉琉璃的肩膀,惊喜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玉琉璃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想来了,那真是太好了!”然而,她话音未落,卷帘神色一变,猛地一下将玉琉璃推开。玉琉璃一惊,急忙稳住身子朝他望了过去。但见数道利斧尖刀朝他坎去,霎那间便将他的身体剁成数块,跌在地上。
望着地上的尸|块,玉琉璃顿时吓的身子一抖,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停止了。然而过了一会儿,奇妙的事发生了,那些碎块如同被某种力量驱使一般,渐渐聚拢融合,再次拼湊成一具完成的身体。
玉琉璃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切,半响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焦急道:“卷帘大哥,你、你还活着吗?”
卷帘微微睁开眼睛,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我的身体已经拼接完成,我不会死的。”
玉琉璃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身体,但见上面伤痕交错,但是所有伤口都已愈合。她眼里闪过深深地疑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卷帘深深一叹,苦笑道:“原本我也不记得了,可是刚才我突然想了起来。你还记得孙悟空大闹蟠桃会吗?”
玉琉璃微微一怔,点点头:“嗯,我记得。”
卷帘目光微微一远,神情颇为复杂:“蟠桃会之前,玉帝命你变回琉璃盏,盛放琼浆玉露。后来孙悟空大闹蟠桃会,将你从桌案上打落,虽然我将你接住了,谁知道他将我推倒,我失手将你打碎,害得你跌落凡间。事后玉帝大怒,就将我贬到这流沙河里,让我每日受七七四十九次万刃碎体之苦,每次受伤之后很快就会痊愈,所以我一直死不了,却要日日受这非人的折磨。后来我渐渐发疯,忘了所有事情,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忘,那就是我心里的仇恨!”
听了卷帘的解释,玉琉璃心下很是难过,眼里顿时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卷帘大哥……”
卷帘的眼里则蹿起了仇恨的火苗,咬着牙齿恨恨地说:“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想起是谁害我至此,我一定要找他报仇!现在我终于想起我的仇人是谁,那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说着,他目光一转,朝唐玄奘剜去。
看着他狠厉的目光,玉琉璃心下一紧,急忙拦在唐玄奘面前,警惕道:“卷帘大哥,你想干什么!”
卷帘眼睛一狭,嘴唇一勾,挑起一丝冷笑:“这和尚是孙悟空的师傅,我自然不能让他好过。而且有了他在手,不愁没办法对付孙悟空。”
玉琉璃眉头一皱,急忙道:“其实孙悟空和他师傅的感情并不深,若不是因为他给孙悟空的头上戴了一个金箍,念动紧箍咒的时候,孙悟空就会头疼欲裂,像他那样的人怎会服这凡夫俗子的管教。”
听了玉琉璃的话,卷帘目光寒光一闪,冷着脸道:“琉璃,难道你想帮他们说话?”
玉琉璃喉头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卷帘有些陌生。卷帘嘴角一挑,泛起一丝凄凉:“罢了,五百年了,人总是会变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而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说着,他睨着玉琉璃,微微一叹:“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
玉琉璃却拦在唐玄奘身前,决然地摇摇头:“不,我不走,我不能看着你犯错。害你的人是孙悟空,不是他师傅,你不能伤害圣僧。你看看你身上的骷髅头,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我不能让你再添罪孽!”
卷帘叫她如此固执,眉头一攒,眼里泛起一丝怒气,一把将她推开,抓住唐玄奘就要揍他一顿解解气。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慈悲而响亮的声音:“卷帘,你手里的和尚就是取经僧,还不快快放了他。”
玉琉璃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顿时一喜:“观音菩萨!”
卷帘呼吸一滞,望着唐玄奘怔怔地问:“他竟然就是取经僧?”
玉琉璃点点头:“是呀,他就是大唐黄帝派往西天取经的使者。”
卷帘身子晃,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没想到,他就是我苦苦等候的取经僧。”
“什么?”玉琉璃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卷帘深深地看了唐玄奘一眼,便抓着他往外面走去,玉琉璃见此,急忙跟了出去。到了外界,卷帘带着唐玄奘朝观音跪下
一旁,孙悟空眉头一凛,金箍棒一指,板着脸斥道:“大胆河妖,你既是师傅的弟子,还不快快将他放了!”
卷帘却一把扼住唐玄奘的喉咙,冷笑道:“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立刻要了他的命!”
“你!”孙悟空目光一凌,泛起一丝戾气。
观音立在云端的莲台上,俯视着卷帘,神情悲悯:“卷帘,本座已替指你一条生路,为何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卷帘望着观音,神情悲苦:“菩萨,弟子受您的法旨在此等候取经僧,原本不敢违抗,可是如今我才知道孙悟空,竟然是害我至此的仇人。所以菩萨,请弟子恕不能从命。”
孙悟空神情一怔,眼里泛起一丝疑惑:“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仇人,可是老孙并不认得你。”
卷帘转头望向孙悟空,一脸的恨意:“五百年前,你大闹蟠桃圣会,将我推倒,使我失手打落琉璃盏,害得我被贬到此处,每日都要受四十九次万刃碎体之苦。五百年来,我每一天都生不如死,就连自杀也不行,你说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和你成为同门?”
孙悟空微微一怔,眉头蹙了蹙,眼里泛起一阵复杂之色:“好,是我害你如此,你想怎样才肯放了我师傅?”
卷帘死死盯着孙悟空,眼里泛起深深地狠厉,咬牙切齿道:“我要你和我受同样的苦,我要你也尝一尝万刃碎体的滋味!”
玉琉璃心上一紧,下意识地望向孙悟空。孙悟空微微一怔,沉吟片刻,点头道:“好,老孙答应你。”说着,他转身望向观音,正色:“菩萨,请你施法吧。”
看着孙悟空坚定的神色,观音微微颔首,目中泛起一丝赞赏之色:“好。”说着她默默地念了几句咒语,随手一挥,顿时便有数不清的刀刃往孙悟空砍去。孙悟空有金光不坏之身,观音的刀刃或许能伤到他,但是绝对不会剁碎他的身体。只见他嘴唇微动,施法去了金刚护体之术,一瞬间,他的身体便被剁成了碎块。
看着此情此景,玉琉璃的的心还是一抽,下意识地撇开脸。可是看着一旁的卷帘,想起他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有愧于他。
一旁,卷帘望着自己日日憎恨的仇人,终于受到和他一样的刑法,心里泛起一阵报复的喜悦。可是待喜悦过后,心里忽然有些空荡荡的,就连刚才的喜悦也渐渐望了是什么滋味,就连抓着唐玄奘的手也松开了。
待孙悟空的身体复原,观音望着卷帘,眼里含着一丝深意:“卷帘,你大仇得报,你觉得如何?”
卷帘目中泛起一阵茫然:“我,我不知道,我本该觉得开心,可是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观音吸了一口气,喟然一叹:“仇恨如雾,蔽人双目,真的走进去,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无。卷帘,如今你愿意放下一切,诚心皈依我佛吗?”
卷帘微微一怔,随即跪拜道:“弟子愿意。”
观音点点头,嘴唇含着一丝慈和的微笑:“好,既然如此,本座就去了你的玉帝给你刑法,赐你法名,沙悟净,你且保护唐玄奘西天取经去吧。”说着,她伸手一挥,沙悟净妖相尽去,络腮胡子和全身疤痕都消失了,露出他原本清俊的容貌,身上的衣服则换成了一件僧衣,九个骷髅头变成了就和佛珠。
接着,沙悟净拜了唐僧为师,待观音离去之后,便用葫芦带着几人度过流沙河。暮□□临之时,几人随便找了一小树林,准备在此栖息一晚。吃干粮的时候,玉琉璃不甚□□粮噎到,顿时涨得脸红脖子粗。就在玉琉璃难受万分的时候,孙悟空默默地将水递到她面前:“喝吧。”
玉琉璃慌忙接过,咕噜咕噜灌了极大口,这才渐渐缓过劲来,气喘吁吁道:“妈呀,噎死我了。”却瞥见孙悟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玉琉璃微微一凝,眼里泛起一丝复杂,将小碗递给他,淡淡地道:“谢谢。”
看着她颇为冷淡的态度,孙悟空神情微怔,默然地接过。玉琉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口道:“我去那边走走。”说着,起身就往不远处走去。走了一阵,她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萧瑟的暮风中,玉琉璃望那一片寒林默然发呆。忽然,脚步声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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