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郦南溪惊喜之下,甚么礼数也顾不得了,拎着裙摆就朝少年们跑了过去,欢喜的看着两人,“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丫鬟连同郭妈妈也十分意外。谁也没想到郦南溪的两个哥哥竟是忽然从江南赶到了京城。她们忙不迭的跟了上去齐齐行礼,“大少爷,二少爷。”
因为在江南待惯了,因此都下意识的用了在江南家中的称呼,未曾按照四房人加一起时的序齿来算。
郦三少一把扶住妹妹,“慢着点,莫要摔着了。”
“自然是为了你而来。”郦四少在旁笑道:“西西最近如何?”而后忽地想到刚才所闻,话锋一转又问:“竹姐儿怎么了?”
想到姐姐的事情,郦南溪难掩担忧,将事情大致与他们说了。有哥哥们在,她刚才一直悬着的心稍微的安定了些。
恰在这个时候,沈青宁也行至两人身边。
“这事全是我家中侄儿的错。”沈青宁答了郦四少后,看了看身姿挺拔的两个少年郎,最后望向郦三少,朝他拱了拱手。
许是皮肤白皙容貌隽秀的关系,虽说一人将近十八,另一人已经十六,相貌上却都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两个人身量很高,再加气度卓然,让人望之不由得就收起了轻慢之心。
特别是郦三少。
他虽年纪看着不算大,却气度沉稳干练。笑容敛去负手而立时,与其父郦知州神色间颇为相似。
沈青宁肃容说道:“三少爷,四姑娘这次怕是有麻烦了。”
刚才郦南溪简短的说了一点,兄弟俩已经晓得该去哪两个地方寻人了。虽然离京不少年,但郦三少当时你年纪稍微大一些,倒是还记得山明寺中殿宇的大致分布状况,依稀记得那天王殿与三圣殿的位置。
此刻人非常多,短短一段距离就要行上好久。若再耽搁下去怕是寻人的时间愈发不够。
好在两人这次要出院门,郦四老爷就派了七八个家丁同行。这些家丁都懂些功夫,找起人来能够更迅速些。
郦三少将大体位置告诉了他们,郦四少当即吩咐下去让他们尽快找寻。
家丁们齐齐应声领命而去。
郦南溪和哥哥们依然不敢大意,想着多个人寻找就多份力量,准备也一起继续找寻。
郦三少心道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方能更为迅速。他朝着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沈青宁道:“边走边说。”语毕,当先快步朝着三圣殿的方向行去。
郦四少则是和郦南溪一起准备往天王殿而去。
两拨人刚走没几步,分开了还不到一丈距离,旁边有人高声呼喊“郦七姑娘”。紧接着,一高一矮两人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高的那个郦南溪看着眼生,好似没见过。矮一些的孩童正是沈玮。
郦南溪之前听了沈青宁所言,见了沈玮当即沉了脸,气道:“你到底和我姐姐指了什么地方去?”
沈玮一改之前傲气无礼的样子。
此刻他耷拉着脑袋,揪着衣角,脸红红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对不起。”
说着就是深深的一躬身。
这时他身后的男子走了上来。此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略矮,微微发福,蓄了短须。
“刚才发现犬子异状,我多问了几句知晓了事情本末。”他朝着郦南溪歉然叹了口气,说道:“犬子无状做下了错事,我代他向姑娘道歉。”又道:“我问过他事情大致经过,已经遣了人去两殿中找寻郦四姑娘。”
郦南溪这才晓得此人正是庆阳侯府的世子沈青梓。
沈青梓对着沈玮的头猛地拍了下,方才的笑模样瞬间转为怒容,厉喝道:“还不赶紧好好道歉!”
沈玮想哭,没敢。瘪了瘪嘴,高声说道:“这事儿是我不对,对不住!”
郦南溪心下怒火难熄。这沈玮一次次胡作非为,一次次陷姐姐于危险境地,让她如何能不气?
她上前一步正要质问,手臂被人拽了下。
郭妈妈急急说道:“姑娘,天儿有些凉了,风也开始起来了。不若先披上衣裳,免得着凉。”
郦南溪如何不知郭妈妈是不愿她和庆阳侯府正面起冲突?但姐姐现在境况如何尚不知晓,这让她如何冷静的下来?
郦南溪正要拒绝,郭妈妈已经让金盏打开了一直待着的小包袱,从中将郦南溪的斗篷取了来。
郦四少见妹妹还要反驳,当即勾唇一笑,说道:“不差这一点功夫。穿上罢。真着了凉可是麻烦。”
他和沉稳的郦三少不同,生就一双含笑桃花眼,最是少年风流。
生怕郦南溪不肯听郭妈妈的,郦四少亲自上前拿过了斗篷,给妹妹好生系上,又温声劝道:“西西不用紧张。父亲给我和哥哥挑选的这八名护卫,身手十分了得。他们定然会尽快寻到竹姐儿的。”
郦南溪之前在家里出发前便是披着斗篷。后来上山时候拾阶而上出了汗,这便将斗篷解了下来让金盏放包袱里拿着。
如今不知何时烈日已经被乌云遮住,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倒是真的更为寒凉了些。
若是郭妈妈那样说,郦南溪还能拒绝。可二哥这样做,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低低“哦”了声,任由郦四少将斗篷给她系上。
这时候旁边的沈玮却忽然“咦”了一声,高声问道:“七表姨,你和四表姨的披风好像哦。”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郦三少已经在旁说道:“本就是一样。只大小不同罢了。”又问:“沈小少爷觉得稀奇?”
这是个红色缠枝纹镶毛斗篷,当初在江南做好的,姐妹俩一人一件。
沈玮点点头道:“当时那人指了斗篷给我看,说,让我认斗篷去寻四表姨。幸好七表姨当时不在,不然我真怕找错了人呢。”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郦三少当先问道:“你确定当时对方指的斗篷?”
“对啊。”沈玮不住点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父亲,又道:“当时看斗篷的时候,四表姨是背对着我的。走近了我才晓得是她。”
他刚说完,头上就再次挨了猛地一巴掌。
“知道是你四表姨你还胡来!”沈青梓气不打一处来,怒指着他道:“你祖母将你惯得!看我回去不揍死你!”
沈玮吓得哇哇大哭。
郦三少和郦四少顾不上安慰沈玮,当即与郦南溪道:“西西你莫要去帮忙寻了,赶紧去寻祖母,在祖母身边待着,一刻也不要离开。”
他们不确定对方盯上的到底是郦南溪还是四姑娘,又或者是四房。郦南溪此刻去寻郦老太太待在一起更为妥当点。
郦南溪知晓自己势单力薄帮不了哥哥们什么,万一遇到点事情反倒要拖了哥哥们的后腿,耽搁了寻找姐姐的速度,当即就和众人道别,往之前老太太她们去往的那个殿宇行去。
临行前郦三少特意叮嘱了她一番,让她先不要将四姑娘走失还有他们兄弟俩到来的事情告诉家中亲眷们。
“竹姐儿的事情怕是和家中某些人脱不开关系。”郦三少低声道:“找到竹姐儿前先不打草惊蛇。”
郦南溪会意,默默颔首。
周围人声鼎沸。人们或是在与同伴谈论交流,或是在连念佛号,或是在上香祈福。
郦南溪在人群中寻隙穿过,听着周围声响,思及不知现今如何的姐姐,心底一片寒凉。
寻到郦老太太她们的时候,几人刚刚上完香,正从那个殿宇行出。
看到郦南溪,所有人都很惊讶。
“西西怎么过来了?”郦老太太问道:“竹姐儿呢?我记得你们两个一起走的。”
郦南溪强笑道:“人太多,我和姐姐走散了,只能来寻祖母。还请祖母收留我会儿。”
“既是如此就好生跟着。莫要再和我们也走散了就好。”郦老太□□抚了她几句,转而眉间轻蹙和大太太继续谈论:“五姐儿这事儿你若是没好主意就交给我。”又问二太太郑氏:“六姐儿确实无需我管?”
郑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笑容倒是比大太太轻松许多,“不用。我娘家都帮忙留意着呢,劳烦老太太操心了。”
老太太听闻她将事情交给了郑家,明显有些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又朝庄氏看过来,“四姐儿的事情呢?”
郦南溪心情不佳旁人瞧不出,母亲庄氏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庄氏正朝郦南溪这边走着,见老太太问她,忙道:“得看老爷的意思。我自己做不得主。”
四房里的大大小小事情,但凡庄氏拿不定主意的,定然会寻了郦四老爷相帮。自打她俩成亲那天开始便是如此了。郦老太太见状便未多说什么,只催促道:“这事儿你紧着些,最好能在年前就定下来。这样年后才好走章程,毕竟竹姐儿是头一个。”
庄氏赶忙点头应了下来。
待到老太太终于不望着这边了,庄氏拉住了郦南溪。母女俩稍稍滞后了些合旁人拉开距离,庄氏方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
郦南溪之前已经答应了哥哥,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庄氏怎么问,她都只能摇头说没事。
庄氏虽然还有疑虑,但因太太们都在老太太那里跟着,她也不好离开太久,只和郦南溪多说了几句话便又去到老太太身边跟着了。
一行人慢慢的往下一个殿宇挪动着。
六姑娘八姑娘、五姑娘还有大奶奶她们都在第二处等着。郦老太太和太太们到了那里的时候,郦家女眷们就凑在一处排着队,便低声说着事情边等自己的入殿时辰。
郦南溪和五姑娘面对面的时候,明显看到了五姑娘眼中的愕然和意外。只不过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只对视了一眼就都撇过脸去,互相未曾搭理。
不过因了这一遭,她稍稍留意了五姑娘一下。却听五姑娘与大太太说道:“西西怎的去寻你们了?”
大太太有自己烦心的事儿,根本没多注意这个,就道:“西西和四姐儿走散了,就来寻了老太太。”
五姑娘应了一声就没了旁的话。
约莫排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突然,留在外头负责看管东西的婆子匆匆来禀,“老太太,三少爷和四少爷过来了!”
郦老太太正眉头紧锁的和大太太低声说着什么,听闻后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愕然道:“陵哥儿和云哥儿来了?快让他们过来!”
后又想到这里排着的都是女子,让两个少年过来怕是不妥,老太太索性带了大家往外头去,好仔细看看两个久未见面的孙子。
当年四房在京中的时候,老太太就是偏爱四房的几个孩子。男孩子里最喜欢的就是三少爷,女孩儿里最疼的就是七姑娘。如今老太太为了孙子们,竟是不顾已经等了好久的时辰,打算先看过孙子再重新排,众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心思各异五味杂陈。
在附近寻了个位置较偏人稍少些的凉亭,老太太翘首以盼了许久,终是看到了并行而来的两个少年郎。只不过一行并非仅有他们两个,还有走在他们俩中间的四姑娘,以及旁边行着的沈青梓、沈青宁和沈玮。
因为沈玮腿短跑得慢,沈青宁怕他这样耽搁了时间,就不顾沈青梓的反对将他抱在了怀里。
郦老太太没料到庆阳侯府的人会过来,赶忙迎了过去。她正准备寒暄,却见侯府世子爷一脸愧疚的与她致歉。
郦老太太隐隐察觉了什么,正要细问究竟,却见沈玮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看着亭中女眷。在被沈世子叫了一声后,方才转回视线。
郦南溪先前以为沈玮看的是她,待听到五姑娘的喃喃自语后,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那孩子是谁?”五姑娘喃喃自语着,也不知是在和谁说。
其他几位姑娘里,六姑娘跟着老太太出门的次数最多,闻言说道:“那是庆阳侯府的小少爷。”
庆阳侯府,五姑娘也是知道的。于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郦老太太寻了一旁的知客僧,拜托那位小师傅寻了一间空着的屋子,而后将沈家人连同郦三少、郦四少还有四姑娘都叫了去。
庄氏一直不明所以,将郦南溪唤到了距离凉亭有几丈远的假山旁,悄声问郦南溪。
郦南溪就低声把事情大体说了。
庄氏先是听闻四姑娘被人算计,登时急得心急火燎。待想到刚才四姑娘衣衫整洁的跟着两个儿子回来,就又放下了心。
不过,和之前郦南溪兄妹几个怀疑的态度不同,庄氏直截了当的认定,这事儿本就是冲着郦南溪来的,四姑娘是被人认错了。
“四姐儿有甚值得旁人算计的?属于她的钱财旁人谋不去,属于她的衣裳旁人夺不了。唯有西西你,现在还有值得旁人去争抢的。”
庄氏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样说着的时候,冷哼一声,朝厅内扫了一眼,“你自己不觉得这国公夫人有甚好的,旁人却不见得这么想。”
不多久,顾妈妈从那间屋子走了出来,将郦南溪叫了去。
老太太并未和郦南溪说什么,只问了她几个问题。
一,郦南溪什么时候穿过那件斗篷。
二,四姑娘什么时候穿过那件斗篷。
郦南溪不晓得老太太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四姑娘就在屋里,老太太却还要将第二个问题问她一遍。
不过,她问心无愧,有甚么话就直截了当的说了:“这衣裳我和姐姐今儿都是第一次在京城穿。我前些日子身体不好,早上离家前太阳未出有些凉,我就穿了那斗篷。后来下车上山感到热就脱了下来,让金盏搁在包袱里装着,刚才哥哥们来了后我才再穿上。姐姐因着不觉得冷,早晨未穿斗篷,一直搁在包袱里让翡翠她们拿着。至于姐姐什么时候穿过,我却是不晓得。只是刚才看到姐姐回来的时候已经穿着了。”
“故而你只今早在家里的时候穿那斗篷露过面。”郦老太太看她神色坦荡条理清晰,满意的点了点头,主动与她说道:“竹姐儿和你一道的时候并未穿着。后来你去了清惠大师那里,竹姐儿站在原处等的时候觉得有些凉,方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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