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瞬间, 希融真的以为,有某个一直深藏着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神迹”两个字从易曲嘴里出现的一刹那,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灰了一下。
希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整个世界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仿佛色彩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易曲还在说什么,但是希融什么都没有能够听到,一种对于她而言极度陌生,但是对于通过呼吸作用吸收氧气的生物而言会被称为“窒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如同沉没进了极深的海水之中, 思考因为这种窒息感而强制性阻断, 任何动作或者其他什么都没有办法进行。
有一个瞬间, 那些被吞没的光与色彩,仿佛一瞬间被那黑暗的背景吐了出来, 从希融的视野里疯狂地闪过。
如同一个电影的剪切片段一样,时间仿佛在她眼前进行了一次倒带, 天空突然明媚了起来,无数人形和光影不断闪回,直到进行到某个时间点, 突然之间,整个时间轨迹又重新调转了方向,从过去向着现在开始以快进般的速度前进。
希融看不到易曲和南景了,她一个人半跪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室,抬起头,目光莫名地能够直接穿过了头顶上的地板,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们紧张而且焦灼地进行着根本没有希望成功的实验,带着本来就不存在的希望,忙忙碌碌地穿梭着。
而在另一边,有无数异种躺在实验台上,痛苦地扭曲着,实验员漠然的表情,失望的表情,以难以想见的速度迅速闪烁而过。甚至是有想要成为异种而志愿参与实验的人类,躺在实验台上,痛苦地挣扎着。
而彻底的混乱在那之后袭来,看门狗的离开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秩序的崩坏,那些实验员们上一刻还在扮演刽子手的角色,下一刻突然就变成了板子上的鱼肉。冲进来的人把他们的一切都毁掉了,在一片狼藉总,那些用漠然的表情看着异种实验体们的实验员,无比狼狈地被一群带着更加漠然表情的黑衣服的人挨个儿追逐、杀死,然后搬运到了地下室。
忙碌的人群从希融身体里传过去,抬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她亲眼看着那些尸体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睛,瞳孔却无论如何无法聚焦。他们穿过她的身体被抬走,然后砌进了她身后那堵已经破碎不堪的墙里面。
即便是看过他们的暴行,希融也略微不忍心地偏过头,却恰好看到这一片快进一般的时空的对面,有一个穿着实验服的少年人,透过穿梭不息的人流,微微地笑着,用浅色的眼睛地看着她。
周围的时间流速远比正常要快,几乎几个眨眼的功夫,周围闪回的画面就安静了下来,人们退出了这个地下室,地下室陷入了死亡的沉寂之中。
即便已经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地下室,后面是破损的墙壁和被扯出来的残破不全的尸体,希融却依然看不到易曲,看不到南景。她察觉到这里依然不是现实世界,她只能看到那个少年人,戴着细边框的眼镜看着她,微微地笑:“希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并不是询问,听起来更加像一句漫不经心的关切,希融从那种极深的窒息感中稍微缓了一点过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你……就是他们说的‘神迹’?”
“我叫封夏。”少年人的笑容单纯到几乎清澈,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似乎盛着满满的笑意,仔细看的时候,其实他又没有在笑,“我想,是的。”
希融倒是不太意外,假如这个少年的能力能够追溯时空,她甚至不能想象他能力的底线在哪里。只是前一句话让希融稍微愣了一下:“你说,你是封夏?”
“我是封夏。”封夏点了点头,浅浅地笑,“别这么看着我,我的能力不是把时空重现什么的。你现在只是在做梦,一个由残留在那些尸体里的记忆还有这里本身重现出来的、不完整的破碎的,属于你的梦境。”
“这是,在做梦?”希融倒是稍微松了口气,“那易曲和六姐……”
“人在梦里的表现,其实更加接近本我。”封夏稍微歪了歪头,“感觉不像一个人对吧,不过那确实是他们,你们之前在同一个梦境里面,只是你们没有发觉那是梦境而已。你们的梦原来连在一起,他们现在已经醒了,不过你还没有,我只是特地到了你的梦境里面,来见你一面。”
奇怪的能力。希融这么想着,抬头看着封夏:“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因为易曲,他的防护服破了。”封夏的笑容很好看,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的味道,“不是刚才摔下来那一下——那是在梦里摔下来的,不是现实——是从一开始,这两套防护服,就有一套是破的。其实易曲在进入楼道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他的潜意识倒映在梦里,就是他把防护服摔坏了。”
这句话非常直白地告诉希融,这里面有一个阴谋。希融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服下摆,对于一个蘑菇而言,这个动作毫无缓解情绪的意义的,只是一个从人类那里学来的习惯而已。封夏的余光从希融的手上扫过,忍不住轻轻地笑:“易曲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曾经答应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让他受伤。所以,我给他注射过这里病毒的抗体,他并不会感染。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希融顿时松了口气,双手放松,稍微抬了抬头。她并不太理解封夏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么一个事情的理由,甚至于可以说,这个理由听起来是如此地欲盖弥彰,令人觉得不对劲,不过希融到底还是没有问什么,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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