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等着夫妻俩不再腻腻歪歪,便重新踏进了屋里,回忆了下张李王三家孩子身上的伤势,往药箱里补了点药。“我去看看那三家的孩子。”倘若真落下什么病根,事情就有点麻烦,毕竟一个村的,也得留些余地。
“胡爷爷让他们吃点苦头,长长记性。”曲阳漠然的说了句。
胡大夫想了下,点了点头。
阮家人都聚在隔壁的阮三房屋里说着话呢,俩家离的近,胡大夫打开大门从里走出来时,有点儿动静,阮文丰一直注意着,听到了动静,默默地站了起身,阮业成和阮业守见父亲出了屋,相互看了眼,立即跟了出去。
“胡大夫,小灰没事罢?”阮文丰没有着急进曲家宅子,就在外面拦着胡大夫问了问。
胡大夫乐呵呵的笑着,和和气气的道。“还行,你们可以进宅子去看看,就在院子里头呢。”
“喔。”阮文丰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又讷讷的问。“胡大夫这是准备?”心里略有猜测。
“去看看张李王三家的孩子,别真的落下病根,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阮文丰听着连连点头。“劳烦胡大夫跑这趟,晚饭直接在家里吃罢,我会跟阿阳他们说,都在呢。”
闹了这么桩事,确实是三个孩子的错,若是这三人年纪轻轻真的落了病根,往后村里说起来,话就难听了。好不容易在村里有了点情分,这事要是不好好处理,这点子情分只怕得抹了个干净,就算是厚道人家,对曲家会有点躲闪。
人是人,狗是狗,狗看得在重要,在旁人眼里也仅仅只是只畜生罢了。
“行。等我忙完了就直接过去。”胡大夫应着,想了下,又说。“放心罢,这事我会把尾收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到底是个大夫,十里八村还有点名气,在他在中间帮着周旋,本来就是张李王三家不对,纵然曲阳做的有点过份,倒也可以原谅,待他好好的把这摊子收收,后面也不会有什么事。
“嗳。”阮文丰憨憨的笑着,等着胡大夫离开后,就进了曲家宅子。
过了影壁,便看到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灰和小黑,小灰是趴着的,好像在睡觉,小黑是站着的,特别的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阮业成和阮业守兄弟俩,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抚了下小黑的脑袋,就急切的蹲身看着趴在地上睡觉的小灰,它是真的在睡觉,好像睡的还不错,胸膛微微起伏着,兄弟俩没有动,就静静的看着它,也没有说话。
“爹。”阮初秀见着俩个弟弟,侧头瞧去,果然看到了父亲,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小灰身上,她笑着说。“胡爷爷解了它身上的药,缓个一两天小灰就没什么问题。”
阮文丰笑着看向闺女,见她双眼通红,又看了眼女婿,过了会,才开口。“晚饭别在家里张罗,去隔壁吃着,都在呢。”
“知道啦,爹刚碰着胡爷爷没?”阮初秀问。
曲阳拿了把椅子放在屋檐下。“爹,过来坐会。”看了眼蹲在小灰身边的俩个小舅子,没有说话,去了趟正院,拿了些蜜饯和茶水过来。“业成业守去洗把手,过来吃蜜饯喝水。”
“见着了,也说了这事。”阮文丰没有坐,回完话,又道。“都在隔壁呢,你们要是没事,也去隔壁坐坐。”刚刚女婿大门甩的砰砰响,家里人都有点担心。“我先过去跟他们支个声。”
阮业成犹豫了下,对着父亲说。“爹,一会我和姐姐夫他们一道过来。”
“我也一样。”阮业守也想再看看小灰。
阮文丰憨憨的笑着,也没多说什么,便出了曲家的宅子。
他还没踏进屋里呢,就见大哥问了声。“怎么样?”
原来,阮文丰父子三个起身出屋时,屋里人都注意到了,也不知隔壁宅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其余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起身,坐着等消息。
“挺好的。小灰醒了回,药下的重了点,它有点反应不过来,得缓个一两三,这会又睡着了。”阮文丰说的细致。“我刚看见胡大夫,他拎着药箱说去趟张李王三家看看那三个孩子,省得落了病根,事儿就不太好看。”
“是这个理。”阮文善很赞同,拧了拧眉头。“这会啊,他们是畏着阿阳敢怒不敢言呢,要是那三个娃落了病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阮永氏有点儿紧张,又自我安慰着说。“胡大夫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好,应该会把人治好罢?”
“小灰和小黑向来懂事,多机灵啊,被阿阳俩口子教的很好,这回小黑发了火,虽说咬了人,可我瞧着那伤口也不是怎么厉害,养上两三个月,出不了什么事,没伤着骨头呢。”阮刘氏注意过细节,心里有点底。
想到什么似的,她迟疑了下,到底把话说了出来。“阿阳脸上的伤,多深啊,不也一样治好了。还有初秀,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病,不也一样挺过来了。胡大夫的医术了得呢。”
阮永氏仔细想着,也是啊,拧紧的眉头松了些。
屋里的气氛忽得轻松了不少。
阮初秀本来想过去娘家坐坐,大伙都在说说话也好,偏偏犯了困,眼皮子直打架,没法,只好躺床上睡觉。上午都没怎么歇,中午回来后,又碰着这事儿,折腾了半响,也确实挺累。
曲阳等着媳妇睡着后,他轻手轻脚的出屋,带着俩个小舅子去了隔壁屋。留了小灰和小黑在院子里,虽说就在隔壁,可他的耳朵再好使,也听不到媳妇屋里的动静,便叮嘱了小黑两句,让它注意点。
临近傍晚,阮永氏阮刘氏掌勺,阮张氏和阮于氏俩人打着下手,开始整治起晚饭来。
下午,曲阳在隔壁屋里没坐多久,就进了山里,麻利了打了两只野味。
晚饭很丰盛,炖了两个汤,两道大荤,还有四个小炒。自分了家后,除非是逢年过节,一大家子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都说远得香近的臭,一家子不拥拥挤挤的过着,平素难得打交道,倒也有点香火情。
一顿晚饭吃得甚是热闹,嘻嘻笑笑,有说有聊的,便是阮张氏管不住呢,阮程氏嘀咕了两句,权当着没听见,或是和和气气的应付两句,气氛就愈见的有了几分温馨感。想想从前,再看看现在,还真有点世事难料的意味在里头。
深秋,天黑的早些。吃过晚饭后,也都没有急着走,男人们说说话,女人们帮着收拾灶台碗筷,几下功夫就拾掇整洁,然后,才三三两两的离开。
说过晚饭要给小灰和小黑吃好点,还真给他们打了满盆的饭菜,肉多饭少,还有大块的骨头呢,香喷喷的。小灰有点蔫,吃过晚饭后,倒是见活泼了些,应该是吃得有点撑,一直撩着小黑,想要和它打闹。
阮初秀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还不困,有点儿天光,又点了盏油灯,就坐在屋檐下,看着小灰和小黑嘻闹着。曲阳忙完琐碎也坐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很轻松的样子。
夫妻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没怎么说话,眼角眉梢都含着笑,看着院子欢喜玩耍的小灰和小黑。直到起了夜风,带着寒凉。曲阳才亲了下媳妇的耳朵。“咱回屋睡觉罢。”
“嗯。”阮初秀点头应着。
待躺到床上后,阮初秀忽得说。“至少得生俩个孩子呢。”
“有个玩伴。”曲阳懂媳妇的意思,他也觉得好。“就生两个吧。”
“三年抱俩,年岁离的近,孩子们相处时乐趣就多。”
曲阳却不这么想。“等你生完再看看,要是身体吃的消,咱们再怀第二个。不着急。”
“我真高兴。”阮初秀亲了下丈夫,心里头甜滋滋的,连梦里都是甜的,透着浓浓的温暖。
张李王三家的孩子,经过半个月的精心细养,慢慢的可以出门走动几步,胡大夫没收他们的费用,他现在住在曲家,相当于是曲家的长辈,虽没有明说,村里却都门儿清,原本有些村民觉得曲阳做事煞气太重,有胡大夫收了尾后,便没了什么不好的声音。
三个向来只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摔了这么大个跟头,狠吃了回苦,如同每天都泡在黄莲汁里似的,日子别提有多难熬。往后的日子里,还真长了记性,不敢在村里偷鸡摸狗,如今曲阳就住在村里,万一招了他的眼,怎么办?也不敢去村外做坏事啊,怎么办呢,闲着太无聊,倒是一点点的捡起了地里的活来。
治好的村里的三个猫狗都嫌的混子,村里人对曲阳的看法就改变了许多,觉得他这顿打打的好啊,恶人还得恶人来磨。当然,这是后话。
立冬后,北风呼呼的刮,阮初秀大着个胆子,还得穿厚袄子,走动时别提有多困难,她都不乐意动,太累。可又不能不动,每天都得走,不走的话,她吃的多又吃得好,孩子太大,生产时难过的就是她自个儿。
“怀孩子真是太辛苦了。”阮初秀撑着腰,慢悠悠的在屋里打转,秀眉略略蹙着,一个劲得碎碎念。“当女人不容易。”
曲阳就在她旁边,没有扶着她,时刻注意着,待她出了点汗,走累了时,再伸手扶着。这碎碎念听了好几天,他听着都能倒背如流,每回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啊哄。“生完这个,咱们就不生了。”
确实不容易啊,肚子越大,媳妇连睡觉都不踏实。
“说好的生两个呢。”阮初秀撅着嘴,又不乐意了。
就算媳妇无理取闹,在曲阳的眼里,也觉得分外可爱,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好脾气的继续哄。“嗯,生完这个,咱们好好歇着,等你想生时,咱们再生第二个。”
夫妻俩在屋里腻歪着,大门外,常榕骑着常小榕利落的边拍门边扯着嗓子喊。“阿阳。好兄弟。”
“榕哥。”曲阳脸上带了点惊喜。“媳妇,你歇会,我去开门。”飞快了出了屋,不忘把屋门给随手关上,省得寒风冲着了媳妇。
算算日子,常榕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曲阳轻松的打开了沉重的大门,笑容满满的迎接着他的兄弟。“榕哥。”
“给弟妹的。”常榕拎出一个包裹,还挺大。
曲阳没问,接过包裹,还挺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抚了下常小榕的脑袋。“走,进屋说话。”
“我算着日子,快六个月了罢?”兄弟的头个孩子,常榕还是很惦记的。要是他没法成亲,怎么着也得捡个干爹当当。
阮初秀打开屋门,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喊。“榕哥,好久不见你过来,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婧姐说你出了远门,游山玩水呢?”自然是打趣的话。
“对啊。游山玩水,给弟妹和孩子淘了点小玩意。”常榕笑着接话。
曲阳没让媳妇动,自个进了厨房,端了茶水进屋,又去东厢把胡大夫喊了过来,一道说说话。
小灰和小黑还有常小榕就在院子里玩耍着。这趟过来,没有吃到甜料豆,常小榕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它想了好久的甜料豆。
常榕跟他们讲在外面遇到的奇闻趣事,尽捡着好玩的来说,别说,出了趟远门,他还真的挺想念家里。
阮初秀边听着他说,边在屋里打着圈的走动,一点也不觉得累,时不时的问两句,胡大夫虽去的地方不多,可他书看得多,曲阳从前就在外面混过的,三个人说起话来,是越听越有滋味。
常榕在这边住了四天,拿了五百块胰子回县城,又把上回卖胰子的钱留下。
曲阳跟他说起。置办了二十亩良田的事,如果他要就分他十亩,等他在这边成亲安家后就给他。
常榕完全没想到,兄弟会替他这般打算,硬汉子当即眼眶就有点泛红。他应了这事,若有朝一日他能脱离江湖,就在村里安家,找个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阮初秀有两回差点问出了口,想问问榕哥到底在干什么的?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很身不由已?话到了嘴边转了好几个圈,终究是咽回了肚里。曲阳既然没有主动说起这里头的事,她就别问了罢。
满了六个月,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活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白天动的比较少,很安静的,到了夜里,尤其是下半夜,冷不丁的就会踢两下,阮初秀睡的沉,没什么反应,却把曲阳给惊醒。
曲阳怕孩子动的厉害把媳妇扰醒,索性也就不睡觉,一下一下的抚着媳妇的肚子,心里默默念着,哄着,肚子里的孩子,让他听话点莫调皮。有那么几回,还真挺管用,孩子被安抚的很好。
可有时候也不管用,这天夜里,阮初秀又被闹醒。
“太坏了!”怨气颇重的冲着孩他爹报怨。“大半夜的不睡觉,得有多坏啊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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