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一骑白马到了洛阳。
离城尚有十来里,马上的人勒缰提马。
秋风翻山越岭,将来人送到这里,轻轻拂动她凌乱的长发,便算是作别。
马上的人动作利落而轻便的下马,牵马缓行。
身后百步外有百骑青衣,徐徐跟进。
官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挑担的苦力,运货的商贾,负囊出行的旅人,到郊外游玩的富贵子弟......道旁杨柳依依,万千枝条轻轻摇曳,有人执了柳条在手中,呆呆望着渐行渐远的友人。
牵白马的人,微微低着头,从这些人身旁走过。
她忽然停下脚下,望向一边的长亭。
长亭外,有那作男儿装扮的小娘子,正痴情握着一名年轻书生的手,虽然拼命咬住嘴唇,眸中两汪清潭却似已要绝提。年轻书生身着学院学生的制式青袍,正在温声相劝,声音轻柔的一塌糊涂,却怎么都止不住小娘子清泪夺眶。
秋风卷动衣袂,也卷动束发的束带。
牵白马的人看了两眼,就又低头缓缓前行,目光落在脚尖前的泥地上。
从未有人如此轻握我手,对我如此温声细语。她想。
风沙迷了眼,她摇头甩了几下,眸子仍是酸涩,没法子,她只能去揉。
一阵急促响亮的马蹄由远及近,声声入耳。
好不容易把眼睛揉好,眸子也酸了,视线有些模糊。她抬头前望,就看到一队鲜衣怒马的人,正朝她奔驰而来。当先的那人,着绣金黑袍,神武的不可思议。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虽然没有任何想哭的意思,却禁不住刚揉过的眸子淌出泪花。
黑袍男子停了马,腿一拿就利落的下了马,大步向她走来,笑容里秋高气爽、艳阳当头。
她停住脚步,还有些错愕,目光也是发怔。眼前这人早已不同以往,成了九五至尊,怎么还能只带一帮随从就出城?
“总算回来了.....”黑袍男子拉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如水,比动作更加轻柔的是声音,仿若能融化千年雪山。
说完这话,见女子跟个木头一般,他好笑道:“发甚么怔?莫不是想哭?想哭就哭吧,我让他们都背过身去。”说罢,还真的回头下令:“都转过头去!”
看着众人齐刷刷的扭头,女子顿感哭笑不得,脸颊绯红,低头轻声道:“从未有人如此轻握我手,对我如此轻声细语......”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黑袍男子笑得跟以前一样贼眉鼠眼,哪有半分帝王的威严之象?
女子顿时无地自容,只能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狠心甩开那双温暖的手,“你到城外来做甚么?”
“当然是来迎你归来了。”黑袍男子大笑两声,手一挥,身后那群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卫士,都有七品官身的宫廷禁卫,顿时以拳击胸,洪亮的声音一齐响起,“恭迎桃大统率回朝!”
这声音太过响亮,官道上行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都在好奇是何人能当得起归朝二字,还被这样大的阵仗迎接。
当然,路人只知道那群宫禁禁卫衣着不凡,必定不是常人,但若是让他们知道,迎接队伍的为首者竟然是如今的大唐皇帝,不知会不会全都傻了。
“上马,入城!”
马队没有奔驰,只是不慢的向洛阳城行进。桃夭夭复杂的看了身旁的李从璟一眼,心里想到:这厮每回出征归来,都有太子妃......淑妃点灯守望,我可是从没站在城头迎接过他,不曾想这回竟然被他出迎......我做的是不是太不好了些?
王不器知道桃夭夭今日归来,早就遣了家丁在城外迎接,却不曾想家丁大汗淋淋的跑回来,却没有看到桃夭夭的影子。
“怎么回事?我女儿呢?”王不器顿时不悦。
“大......大祭酒,小娘子......小娘子让人在城外给截住了!”家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不利索。
“混账!我王不器的女儿,军情处的大统率,谁敢半路拦截?”王不器大怒,拍案而起,气得胡子直抖。
“是......是皇帝陛下!”家丁总算把话说完。
“啊?这......”王不器顿时泄了气,“是陛下他老人家.......是陛下啊,这......区区小女,怎么敢惊动陛下?”
李从璟带着桃夭夭来到王府,王不器已经在府前相迎。二进门之前,李从璟忽然停下脚步,想起曾今被桃夭夭挡住的经历,嘿然对桃夭夭道:“此门我可能进?”
桃夭夭耷拉着眼帘,一脸无语外加你很幼稚的鄙视眼神,“你是皇帝,哪里你去不得?”
李从璟眼神一正,认真道:“我大唐百姓的私宅,主人不同意,外人不可擅入,朕也不能例外。”
桃夭夭懒得跟他抬杠,自顾自走进门,心想你爱进不进。蓦地回头,见李从璟果真还站在门外,也不知怎的,看到对方那副煞有介事的可恶模样,桃夭夭偏偏在刹那间喉咙硬如磐石,心头一软,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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