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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连下数日,平地起关山,大道成阻隔,行军变得极为艰难。雪停的时候,斥候踏雪归来,李从璟由是得到军报,耶律阿保机所率契丹中路军三部,已完成方向调转,对转战于双通、伊台、九阳之间的君子都,形成了合围。这说明一个问题:李从璟率领的联军的行踪,没有被耶律阿保机发现。这也意味着局面发生两个转变,其一,联军由危转安;其二,君子都处境艰难。
联军现在只需继续偃旗息鼓、隐蔽行踪,等待眼前的契丹军左翼(西路)完全通过,即可依照计划,近乎畅通无阻奔驰向南,从而完成战略转移。
而这时,联军统帅李从璟,却下达了一条震惊全军高级将领的军令。
作为知晓联军处境与去路的核心人物,大明安和李四平在接到这条突兀的军令后,惊诧之余,立即马不停蹄去见李从璟。军令带给他们的震惊之大,以至于让他们暂时忽略了,李从璟在下达这条军令前,根本就没有找他们商量。这通常意味着两种情况,一者情况万分紧急,二者便是李从璟下达军令时意志坚决,且军令不容置疑,没有商量余地。
见到李从璟之后,大明安和李四平,立即体会到了被他们所忽略的后者,带给他们的冲击。
军帐中,各司文吏依旧在忙碌的各司其职,热闹而又肃静。帅案上堆满文书,小山也似,衣甲鲜亮的李从璟就站在帅案后,负手望着挂在帘墙上的舆图——那上面布满各种记号。
“李将军,联军要放弃南行,进攻契丹左翼?我等方才避过契丹军,突围有望,为何此时骤改军策?”进帐,见礼,大明安和李四平迫不及待道出心中疑问。
李从璟转过身,背枕巨大舆图,目光沉静看向李四平和大明安,“二位来得正好,本帅正好有事,要与二位相商。”
大明安和李四平相视一眼,皆发现对方松了口气,李四平拱手,“联军正待突围,此时主动出击契丹左翼,暴露联军位置,徒惹注意,实在不利于大军南行,此事确实有待商榷。”
李从璟稍稍一怔,显现出一丝意外,随即这分神色变化便消于无形,“本帅要与二位商量的,另有其事。”
这回轮到大明安和李四平双双一愣,“另有要事?”顿了顿,大明安问道:“不知是何事?”
李从璟淡淡道:“联军突围之后,南行鸭渌府,固然无疑,只不过,世子殿下却不必随行,而是应该回上京。”
说这话时,李从璟淡然从容,然而言语落在大明安与李四平心底,却无异于平地惊雷,颇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意,这让两人又是一阵惊愕。须臾间神色数变,这倒不是大明安和李四平不经事,委实是李从璟所言之事,太过出人意料。
“这......这却是为何?”李四平不解,话出口之后,终于意识到些什么,再度拱手,“李将军有何打算,不妨告之我等。”
李从璟拔出横刀,转过身,指向舆图,“两位请看,眼下契丹二十万大军,一部驻守扶州,以卫后方、后勤,一部南征长岭府、鸭渌府、南海府,一部为我等吸引在双通、伊台、九阳之地,其原本三路齐头并进,合围上京之谋,已为我等所破。但破而未灭,自可破而再立,如今我联军跳出伊台三城,转而向南,我且问问两位,耶律阿保机所率之十万大军,日后将会何去何从?”
“这......”大明安和李四平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俩倒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局势不明,尚未想透彻罢了。
李从璟却有先见之明,他也不期待大明安和李四平回答,继续道:“无非两种选择,或者尾随我联军南下,与南征契丹军合围我联军,或者略分其兵,使扶州、南路契丹军,困住我等,而其主力,仍可通过显德府,直取上京!”
“若其选择前者,面对近二十万大军,以我区区数万兵力,断然无法战胜,甚至连自保都难;若其选择后者,而上京又无强者坐镇,其要克之,易如反掌,届时,王都破灭,渤海亡国,我等顿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话至此处,李从璟收回横刀,归入鞘中,立于身前,用锐利的目光看向李四平与大明安,“若形势果真如此发展,联军、渤海,都将陷入必死之局!”
大明安和李四平不禁色变,两人都未如李从璟这般,将局势看的这般透彻、深远,更未料到日后会是这样的局面,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言,陷入迷茫、彷徨之中。
渤海战局之所以会是眼下局面,追根揭底,还是李从璟先前所谋划的,将契丹军困在扶余的计划破产,而现在,正面抵挡契丹军已不现实,联军被迫转入契丹军后方作战,这就使得局面在某种程度上,有回到原点的意思。
大明安和李四平一时不知所措,不过李从璟却已为他们看清前路,他道:“联军南下征战,世子殿下回归上京,是破局的关键。世子殿下归上京后,当以数年累积之重威重权,竭尽所能,下动员令,号召举国同力,抵御外敌,同时,招募青壮入伍,保卫王都上京。如此,若是耶律阿保机向南进攻联军,则殿下可从其背后击之;若耶律阿保机进军显德府、上京,则殿下可卫王都,而我等从其后相击。如此首尾呼应,互相援引,将契丹军置于腹背受敌之境,我等方能化被动为主动,才能有望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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