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远也被李从璟颠倒黑白的本事所震惊,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可这事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呐,毕竟安义军被都指挥使收编了。”最后,陈致远担忧道。
桃夭夭替李从璟回答道:“只怕李将军不会奢求别人都信,他只不过是给世人一个说法。至于收编一事,李将军倒是可以说,那是安义军主动投靠。”
李从璟笑了,他道:“看来,你已经比较了解我了。”
桃夭夭黑着脸撇过头去,眉眼下拉,这回是真不不说话了。
陈致远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默默感慨道:“真是够无耻啊!”
几人到君子林时,卫道已经回到家中。
卫行明只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卫道比卫子仁虽说大些,却也大不了多少,但他身上的气质,却要成熟得多,有一种久经世事才能锤炼出来的干练。
依然是那间小屋,竹帘几许,帷幄依依,墙前书架上的典籍散发着墨香,墨香飘散在风里,和茶香共舞在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中。
“先生神计,智退千军,破百战军之危,解梁子山之难,若鬼斧神工,今李某特来相谢。”李从璟向卫家三人抱拳,诚恳道。
陈致远也抱拳,“先生鬼才,陈某早知矣,此番领教,惊才绝绝,实在是佩服之至。梁子山上下感念先生大恩。”
卫行明呵呵笑道:“将军和大当家不必客气。两位计擒李环,不费一兵一卒诱降安义军,才是大才,我儿这点小道,却是不足挂齿了。”
李从璟看向卫道,微笑道:“若说卫先生一人退千军的本事都是小道,世间军谋恐怕再无大道了。卫先生,此事堪称军事奇迹,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
“将军谬赞。”卫道拱手道,复坐好后,轻轻一笑,“世间奇事初看固然令人惊讶,但若是说破其中关键,便一文不值了。”
顿了顿,卫道这才道:“其实卫某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出仕潞州,李嗣昭老将军在时,添为掌书记。这回潞州马军一千援军之所以退回,不过是因为卫某伪造了一份军令罢了。”
饶是以李从璟的定力,闻言也是错愕不已。
首先,他是惊愕安义军援军退回,竟然是因为一份伪造的军令;其次,他是惊讶卫道年纪轻轻便能做到掌书记这个位置;最后,是惊讶卫道明明为掌书记,竟然会伪造军令,来帮助梁子山——伪造军令,可是不折不扣的死罪。此后,别说再回去潞州做官,卫道能否活着,都是个问题。
李从璟和陈致远感慨道:“卫先生大恩,没齿难忘。”
卫道倒是看得淡,从容笑道:“陈大当家于家父有救命之恩,万死难报,此番不必挂怀。”
李从璟随即道:“卫先生此番虽是为报陈大当家恩情,但于百战军而言,也是莫大恩泽,李某铭记于心。”说着,李从璟站起身,向三人拱手一拜,诚挚道:“三位先生俱是当世大才,不亚于卧龙凤雏,李某不才,愿请三位为国家效力!”
李从璟这话含义十分明显,就是请卫行明三人出仕淇门,所谓为国效力,即是为他效力。
从世俗的角度上来说,他们上了李从璟这条船,没个万一情况,也是不可能下船的。这跟后世官场站队情况相似,只不过严肃程度要远高于站队。
李从璟态度恳切,卫行明却是淡然一笑,道:“李将军少年英才,忠心为国,可敬可佩,来日也必定是前途无量,李将军相邀,我等本不该推辞。只是无论是子平,还是卫某,都已没有再出仕的打算,只想隐居山林,与圣贤书和山水为伴,聊度此生。将军好意,我等心领了。”
子平是卫道的字,他这话,是明显拒绝了李从璟。
李从璟哪里肯轻易放弃,劝说道:“子曰‘学而优则仕’,三位大才,饱读诗书,治国安邦之策了然于胸,三位不出仕,不是三位损失,而是天下人的损失。”
“先生以此地为‘君子林’,李某听说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学有所成,必以天下为己任,必不因世道险阻而退却。”
“当今天下,诸侯征战,百姓民不聊生,先生何忍乎?上为弘扬圣人之学,下为救黎明于水火,中成君子之志,先生何辞焉?”
卫行明叹了口气,似是若有所感,却还是道:“古语有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将军所言,固在情理之中,只是卫某已厌倦官场,不想再沉浮于世俗中了。”
卫行明第一句话李从璟是理解的,他的意思是从政不是只有做官一途,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影响一地社会风气,也是从政的一种。
但李从璟还是不相信卫行明真无心出仕,他最后努力道:“贤者云: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君子也。先生者,君子也,安避祸福,而不践行道义?李某不才,愿与先生同行!”
卫行明目中有精光闪过,但只是一刹那,他还是叹息道:“天下有将军这样的人,何必担忧道义不存?老朽心累已久,还望将军莫要勉强。”
李从璟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默然良久,长叹道:“可惜,可叹,悲夫,悲夫,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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