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贺舒让他这情绪翻滚的一个拥抱给弄懵了,他拍拍周壑川的背,迟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壑川把下巴架在贺舒的肩膀上,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楼梯拐角处的大花瓶上,说出的话却是低沉而带着隐忍的,“我六岁到这里,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是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的。”
贺舒微微一愣,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壬水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忍不住想,那这里不就是贺巍然也呆过的地方吗?
那刚才他眼前闪过的奇怪影子,是他“丢失”的那段关于贺巍然的记忆,还是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周壑川:“我不喜欢这里,可是我又放不下。你喜欢在泡桐树下读书,喜欢十点吃一顿夜宵,喝水时习惯先晃一下杯子……这些全都历历在目,我想逃离这里,可是我做不到,我根本离不开你,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忘掉。”
贺舒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他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又要从何安慰起呢?
“你怎么能忘了我呢?你怎么能就那么轻易地忘了我呢?”周壑川的声音涩然发紧,听得贺舒也跟着难过,他惨笑一声,“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把一切说忘就忘?”
贺舒迟疑,“对不起?”
周壑川闻言沉默,几个呼吸间就好像把刚刚外泄的情绪尽皆收拢起来,又变成了平常的稳重模样,“抱歉。”
他直起身子,轻轻牵起贺舒的手,在上面克制地亲了一下,“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了,我……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贺舒想说什么,周壑川却没等他说直接紧走几步拉着他往上走,“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先去洗个澡换衣服,你吃过午饭后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
“你一会要去哪?”
周壑川脚步一顿,脸上困惑,“我没和你说过?”
“没有。”
“我忘了,”周壑川懊恼地捏了捏鼻梁,再次道歉,“抱歉,我状态不太好,我以为我和你说过了。公司有点急事等我去处理,我很快回来,或者你和我一起去?”
贺舒摇头,“算了,我不给你添乱。”
周壑川推开一扇门,把贺舒拉进去,然后搂住他的腰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口,“你在怎么会是给我添乱?”
他的手机疯狂响起来,贺舒赶紧把他的手扒下来,推他去换衣服,“我才懒得去,你快走吧。”
周壑川低声笑了笑,接起电话,走到衣柜旁,边挑衣服边和电话里的人交代事情。
贺舒没事干,开始打量整间屋子——这回倒是周壑川的风格了,简单大气,就是同样缺少人气儿。
按理来说周壑川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能连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
他正想着,周壑川打完电话,开始换衣服,“看什么呢?”
贺舒抱着肩转身问他,“你以前就住这个房间?”
周壑川手一顿,“是啊,本来是应该换到我父亲房间的,但我不喜欢那个屋子,就没动。”
贺舒点点头,走过去靠在柜子上看他换衣服。周壑川看他一眼,“下午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管家带着你四处看看,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没什么我不能看的吧?”贺舒笑着问。
周壑川的手一顿,不知是不是贺舒的错觉,他隐约觉得周壑川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深意,不过还不等他深究,周壑川自然地说:“当然没有,这里的主人现在就剩我们了,你想去哪谁也没资格管。”
贺舒一愣。
周壑川走到他身边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等我回来,我先走了。”
贺舒目送他下楼,回身走到屋子里。他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周壑川目不斜视地穿过花园,一路上偶尔碰到的佣人都敬畏地朝他鞠躬行礼,惶恐又卑微。
——像是整座宅子的阴沉都压在他们身上一样。
“咚咚咚。”
贺舒皱起的眉头打开,转身走过去开门,就见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正半弯着腰站在门口,贺舒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飞快地低下头,可贺舒还是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疑惑和畏惧,他毕恭毕敬地问:“贺先生中午想吃什么?”
贺舒打量他良久,答非所问:“老先生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老管家的腰埋得更低了,枯瘦的脊骨在他服帖的西服上绷出一道佝偻嶙峋的山脊,有种骨子里的刻板卑顺,“四十年了。”
“四十年,那可真够久的了,”贺舒声音带笑,语气平和,“那您应该见过壑川小时候吧?”
老管家的身体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如果贺舒能看见他的脸,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惊恐,“当然……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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